此書是南朝宋宗室劉義慶從門客手中搜集題材所創作出來的小說集,有三十卷,可惜大部分已經失傳。同是南朝誌怪,比起《異苑》,《幽明錄》就顯得細膩許多,在六朝誌怪裏篇幅算是較長的,甚至有些長達千字,可以看作是小說藝術的前身。唐宋小說、元明清的戲曲,很多都是從六朝誌怪中醞釀、起步,從而令書中許多優美的題材得以代代延續,家喻戶曉。比如著名元曲《牡丹亭》就取材自《幽明錄》的“做夢撿一老婆,挖棺材富家美小姐死而複生”的生死姻緣,而“劉晨阮肇遊天台山遇仙女盛情倒貼” 和“石氏女夢中離魂會男神” 的故事都被後世不斷擴寫,在唐為小說,在元為戲曲。“湯生柏枕一夢直接玩了一遍模擬人生”更稱得上是“夢境題材”的鼻祖。這些廣為人知的文章暫且放一邊,讓我們來發掘一下本書中那些相對簡潔、不為人知的有趣故事吧!
楚文王少時好獵,有一人獻一鷹,文王見之,爪距神爽,殊絕常鷹。故為獵於雲夢,置網雲布,煙燒張天,毛群羽族,爭噬競搏。此鷹軒頸瞪目,無搏噬之誌。王曰:“吾鷹所獲以百數,汝鷹曾無奮意,將欺餘耶?”獻者曰:“若效於雉兔,臣豈敢獻?”俄而,雲際有一物凝翔,鮮白不辨其形,鷹便竦翮而升,矗若飛電。須臾,羽墮如雪,血下如雨,有大鳥墮地,度其兩翅,廣數十裏,眾莫能識。時有博物君子曰:“此大鵬雛也。”文王乃厚賞之。
曆史上,凡是能帶上個“文”字的,都不是等閑之輩。《楚史》說,這是一位“強硬如挾雷帶電,詭譎如翻雲覆雨”的君王,他的一生,幾乎都在狩獵中度過,戰場、情場、獵場……追逐與占有,就是他的人生樂趣。
有一天,這位霸氣的主兒,得到了一隻非同凡響的鷹。然而到了狩獵場上,這隻鷹卻隻是冷眼旁觀。
“我的鷹都抓了上百隻獵物了,你獻上來的鷹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這是耍我麼?”楚文王問。
“如果這隻鷹隻能用來抓抓野雞和兔子,那有什麼意思?這樣的凡鳥,臣怎麼敢獻上呢?”
不一會兒,天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不明飛行物,說時遲那時快,這隻鷹如閃電般直入雲霄,活生生扯下了一隻大鵬的雛鳥!
大鵬是什麼?傳說中的巨鳥幻獸啊!《莊子·逍遙遊》中說“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這麼個神鳥,硬是被這隻鷹給打下來了!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而劉義慶闡述的文筆,也十分生動誇張,“羽墮如雪,血下如雨,有大鳥墮地,度其兩翅,廣數十裏”,這驚心動魄的大場景,用短短的十來個字,就淋漓盡致地展現在讀者麵前。
雖然這則故事過於天馬行空,但在一堆狐鬼妖仙中,顯得格外霸氣,這般氣吞萬裏的奇幻意境,怎能不叫人向往!
漢武帝在甘泉宮,有玉女降,常與帝圍棋相娛。女風姿端正,帝密悅,乃欲逼之。女因唾帝麵而去,遂病瘡經年。故《漢書》雲:“避暑甘泉宮,正其時也。”
漢武帝在甘泉宮避暑度假,天上來了一個仙女陪他下圍棋。這仙女長得相當正點啊,漢武帝忍不住蠢蠢欲動了,一邊下棋,一邊一眼一眼地偷瞄人家,終於按捺不住暴起求歡。就算貴為天子,也是一介俗子,竟然對仙女意圖不軌!
“呸!”仙女怒了,往他臉上啐了一口,一轉眼消失得沒影了。
從此漢武帝臉上長了個瘡,過了好幾年都沒好。人家色字頭上一把刀,他色字頭上一粒瘡。
同樣是遇見仙女,你看人家唐太宗都進月宮看仙女跳舞了,也沒對人家毛手毛腳呀,不但吃了月餅,還留下了《霓裳羽衣曲》。
同樣是神女,你看楚懷王就有巫山女神自薦枕席,想必是長得比漢武帝帥多了。從古至今,和女神扯上關係的帝王,就沒幾個有好結果的,看那調戲女媧娘娘的紂王吧,就被搞得亡了國。倒是窮小子董永之類的,往往能有豔遇,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編這些故事的,都是窮小子唄!
董仲舒嚐下帷獨詠,忽有客來,風姿音氣,殊為不凡,與論《五經》,究其微奧。仲舒素不聞有此人而疑其非常。客又曰:“欲雨。”因此戲之曰:“巢居知風,穴居知雨。卿非狐狸,即是鼷鼠!”客聞此言,色動形壞,化成老狸,蹶然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