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北地果然多妖《醉茶誌怪》(李慶辰)(1)(1 / 3)

人們常說:“北地多妖,南方多鬼”。

李慶辰,別號醉茶子,不折不扣的天津人,故事裏自然少不了黃鼠狼、狐狸和刺蝟等北方常見的小動物,北地的風土人情躍然紙上,有股濃厚的市井俗味,很適合上廁所或睡前閱讀,保準樂嗬。他筆下的這些小妖精,也是一派天真,然而最後都敵不過人類的智勇。在明清的誌怪裏,人們似乎達成了這樣一個共識:鬼怪再可怕,也沒有人可怕;鬼怪再殘忍,也沒有人殘忍。

作者說:“事有難言聊誌怪,人非吾與更搜神。”和蒲鬆齡老先生一樣,他也隻是把對世事的感慨,寄情於這346篇的《醉茶誌怪》裏罷了。難怪《醉茶誌怪》裏的故事帶著寓言般的味道,又像童話般天真。

邑陳氏宅多怪異,而黃鼠尤繁。有老仆設機繩於屋頂,而餌以雞,潛伏執繩以待之。夜有群鼠過,一鼠曰:“雞甚肥美,可分食之。”一曰:“勿冒昧,是殆將擒我輩也。我輩豈易擒哉!兒等共持其繩,我自攫其雞。”乃伏身入。仆急掣其繩,遂獲一巨黃鼠,乃納於囊而縛其口。眾鼠驚散。鼠作人語,軟言央求,不聽。已而怒罵激仆曰:“敢摔我乎?”仆雲:“烏得不敢!”舉而力擲之。及地,則囊空而物遁矣。旋聞簷際笑曰:“我獨眼龍固無恙也,其奈我何?”從此大作祟。仆寢,拍其頭雲:“速醒速醒。”及寤則遁矣。再寢則揉其目,掇其耳,或息燈,拋土,擲磚瓦。仆惡而複設計擒之。鼠曰:“摔我。”仆雲:“前被汝誑,今不複然。”問:“將何為?”曰:“投汝於沸湯而煮之。”鼠雲:“速出我,任汝烹而。”翁曰:“不能。連囊煮耳。”鼠大呼曰:“若是危矣!我獨眼龍不能活矣!”仆煮而解視,巨黃鼠果一目眇。

陳老爺家的宅子老有些妖精出沒,數黃鼠狼鬧得最歡騰。

有個老仆人在屋頂設了個機關,綁了隻雞,就等著黃鼠狼上鉤。

雞肉的香味隨著夜風飄蕩,果然吸引來了一群黃鼠狼。

其中一隻盯著那雞流著口水說:“好一隻肥雞!咱分了它?”

“先別輕舉妄動,這肯定是個陷阱,愚蠢的人類,都當我們是傻子麼?小的們,且把繩子拉著,看我去弄那隻雞來。”另一隻淡定地說。

老仆守了一晚,這一刻終於到來了!這隻淡定的黃鼠狼一動手,他就猛地一拉繩子,把它給逮著啦!乖乖,好大一隻黃鼠狼!

老仆趕緊把它塞到布袋裏,將口子綁得嚴嚴實實,小的們一見老大被擒,頓時群龍無首,抱頭鼠竄。

隻聽布袋裏大黃鼠狼啾啾地討饒,老仆得手,怎麼能放了呢?明天還要拿去給大夥兒圍觀跟老爺邀功呢!

這廝見軟的沒用,又來激將法:“有膽子摔我不?”

“怎麼不敢?”老仆冷笑一聲,將布袋往地上使勁一摔,誰知中計了,布袋一落地就噗地空了,那東西不知怎麼的就逃沒了,隻聽屋簷上傳來笑聲:“桀桀桀桀!老子獨眼龍一點事兒沒有!你能拿我怎麼樣?”

此後,黃鼠狼鬧得更歡騰了。

老仆一躺下睡覺,這小妖精就來拍他的臉:“快醒!快醒!”睜開眼睛它就溜得沒影兒了。再躺下來,它又來戳眼睛,揪耳朵,反正就是讓他不好睡!有時還無端端把燭火吹滅,冷不丁丟沙子,扔磚頭瓦片……總之這小樣兒花樣可多了,從早到晚不停歇,鬧得陳宅天天不得安寧。

終於老仆又設了個機關把這渾蛋給逮住了。

“來啊,再來摔我啊!”它又來那一老套。

老仆說:“之前被你給忽悠了,這回我才沒那麼傻呢!”

“那……那你想幹啥?”

“把你丟滾水裏煮了!”

“那……那把我給從布袋裏弄出來,給你煮唄!”

“才不嘞,把你連袋子煮了!”這渾蛋的話,誰還信呀?

果然,它在布袋裏哀叫起來:“哎呀媽呀,老子這回死定啦!”

煮完之後,解開袋子一看,果然是個獨眼的。

瞎了一隻眼的黃鼠狼,居然還給自己起了個威風凜凜的名號“獨眼龍”,看來古往今來的壞蛋們都喜歡通過身體發膚上的殘缺來暗示自己豐富的閱曆和卓越的戰鬥能力,似乎能增加氣場,比如“一隻耳”。然而邪不能勝正,小妖精自以為很厲害,但還是贏不過人類。

隨著中國的都市化發展,越來越多的孩子連黃鼠狼都沒見過,更別提聽說過它們身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傳說了。

問起曾在北方鄉村生活過的老人,他們記憶猶新:黃鼠狼吃雞蛋特別惡劣,會在雞蛋上捅個小洞,喝珍珠奶茶似的把蛋清蛋黃吸個一幹二淨;它能偷走體重是自己兩三倍的雞,利用雞到了晚上就成睜眼瞎的特性,騎到它們背上咬著脖子,趕到外頭去慢慢享用。

最有意思的是“黃鼠狼拜月”,聲稱目擊者甚多。據說到了月圓時,它們會拖家帶口地在人家屋頂上,像人一樣用後腳站著,一排站得齊齊的,兩個小爪子在胸前合十,坐南朝北,有模有樣地對著月亮祈禱。如果這時候你對它們說:“恭喜你們,要成仙了。”它們就會高興地對著你回拜;如果你說:“你們永遠成不了仙!” 那它們可要把肺給氣炸了。

在這個地球上,隻有人類有宗教信仰嗎?動物也有自己的信仰嗎?狼、羚羊、犀牛……許多動物,都會在滿月的夜晚凝望月球,這是來自動物原始本能的趨光性嗎?還是月球對地球表麵的生命有某種特別的意義?

《禮記》說“狐死首丘”,狐狸死時會把頭朝向自己出生的那個山丘。倦鳥歸巢,大雁南飛,大馬哈魚每年都要逆遊回自己出生的水域,野生動物們總是擁有些神奇的本能……或許對自然界的許多感應,人類在遠離大自然向都市新新人的進化過程中漸漸地喪失了,要知道遠古的人們也是拜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