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星爺般的無厘頭《耳食錄》(樂鈞)(1)(1 / 3)

樂鈞,清代文學家,本書於乾隆五十六年寫成,第二年開始刊印,後來又重刊三次,足見它受歡迎的程度。

耳食之談,意為耳朵的食物,它還有個同義詞叫“無稽之談”。可想而知,這本書會是些什麼內容,除了些縹緲的仙鬼故事,還有些市井笑談。書中的許多故事是那麼的荒謬,卻又帶著童話般的天真可愛,周星馳電影式的無厘頭搞怪,字裏行間,流露出作者保有的一顆童心,童話裏的故事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誌怪就是介於童話與現實之間的故事。

鄧乙年三十,獨處,每夜坐,一燈熒然,沉思鬱結。因顧影歎息曰:“我與爾周旋日久,寧不能少怡我乎”其影忽從壁上下,應曰:“唯命。”乙甚驚,而影且笑曰:“既欲爾怡,而反我慢,何也?”乙心定,乃問:“爾有何道而使我樂?”曰:“惟所欲。”乙曰:“吾以孤棲無偶,欲一少年良友長夜晤對,可乎?”影應曰;“何難?”即已成一少年。鴻騫玉立,傾吐風流,真良友也。乙又令作貴人。俄頃,少年忽成官長,衣冠儼然,踞床中坐,乃至聲音笑貌,無不逼肖。乙戲拜之,拱受而已。乙又笑曰:“能為妙人乎?”官長點頭下床,眨眼間便作少女,容華絕代,長袖無言。乙即與同寢,無異妻妾。由是日晏燈明,變幻百出,罔不如念。久之,日中亦漸離形而為怪矣。他人不見,唯乙見之。如醉如狂,無複常態。人頗怪之,因詁而知之。視其影,果不與形肖也,形立而影或坐,形男而影或女也。以問乙,而乙言其所見則又不同。一鄉之人以為妖焉。後數年,影忽辭去。問其所之,雲在寓次之山,去此數萬餘裏。乙泣而送之門外,與之訣。影淩風而起,頃刻不見。乙自是無影,人呼為“鄧無影”雲。

郭德綱和於謙講過這麼一段相聲——

“打孩子一出生,在太陽底下這麼一照,看影子的深淺濃淡,過去講影子是魂魄,影子淡就怎麼怎麼樣,濃就怎麼怎麼樣。”

“影子淡就魂淡了?”

那麼,如果一個人沒有影子呢?

一輪明月,一間鬥室,一盞孤燈,一個叫鄧乙的三十歲老光棍。

還有映在白牆上的一個影子。

鄧乙自己的影子。

“唉……兄弟,我們都在一起那麼多年了,就不能讓我高興高興?”鄧乙愣愣地凝視著影子,突發奇想道。

人人都知道,影子是永遠不會有回應的。當一個人寂寞、無聊到了極點,就會開始幹傻事。但是,當鄧乙開口這麼說的時候,牆上的影子居然動了起來。

鄧乙以為自己眼花,拚命地揉著眼睛,可是,他既沒有眼花,也沒有喝醉酒,更沒有在做白日夢。

這個黑黑的人就這麼徑直走到他麵前,應答得十分誠懇:“可以!”

他死命眨巴著眼睛,一時給嚇得說不出話來。

影子笑了起來:“既然要我讓你高興,怎麼又嚇成那個樣兒?”

畢竟是自己的影子,看著也挺親切的,待怦怦直跳的心髒略平複後,他咳了一聲,一挑眉道:“那、那你有什麼辦法好讓我高興高興的?”

“要什麼,有什麼。”影子緩緩地答道。

“嗯……長夜漫漫,好生寂寥,能找個小夥子來陪我聊聊天嗎?”

“這有何難?”影子說著,搖身一變——

鄧乙眼前一亮,哪裏見過這樣俊美的少年?就如畫中走出來的一般,麵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紅齒白,那個風流倜儻呀,那個氣質不凡啊,和此君一聊天,便渾身舒爽,抑鬱症完全康複,再也不無聊了!

聊了一會兒,他心血來潮,又說:“再變個大官人來看看?”

一眨眼,美少年不見了,一個官人坐在床中,官服官帽,好不威武,頓時滿室生輝。

“哎呀,官人受我一拜!”鄧乙玩心大起,裝模作樣地向他鞠躬。

“免禮!免禮!”官人也拱手作禮。

“能變個美女來麼?”鄧乙笑道。

官人會心一笑,下床化作一個絕美的少女,紅著臉,羞答答地挽著袖子看著他。

鄧乙是久旱逢甘霖,見了這天上掉下來的美嬌娘,魂兒都飛到九天了,哪裏還按捺得住?頓時兩眼發直,一擁而上,與那美人滾作一堆去了。

從此,鄧乙和他那百變的影子兄弟夜夜良宵,如漆似膠。

久而久之,影子兄就算大白天也能出來離形變幻了,但從始至終,隻有鄧乙一個人看得見。於是人們常常看見他一個人喃喃自語,跟瘋子似的傻笑,跟看不見的人打情罵俏。有好事者問他怎麼回事,一看鄧乙的影子,果然姿態和本人不太一樣,本人是站著的,影子卻是坐著的,本人是男的,影子卻是個女形。更奇的是,別人眼裏那個黑漆漆的影子,在鄧乙看來竟是另一番模樣。

“怪哉!肯定是惹上什麼妖怪啦!”村裏人都這麼說。

鄧乙就這麼自得其樂地過了好幾年。

有一天,影子兄突然要和他告別:“我要去寓次之山了,離這裏有好幾萬裏。”

一個人能和他的影子交流,本就是一件荒謬的事,但現在更荒謬的是,他的影子居然要離開他。

要知道,影子兄就是他宇宙的唯一,他的朋友、他的情人、他的靈魂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