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花夕拾(1 / 2)

這是一九九九年夏的一天,炙熱的太陽烘烤著大地,浩浩蕩蕩的熱氣從地麵蒸騰而起,在黃土高原上的SX省的一個小鎮西坡鎮旁邊山坡的平地上,坐落著一座磚廠。磚廠裏的工人們正在汗流浹背地辛苦勞作,從推用黏土到出坯、從晾曬到烘烤、從出窯到售賣忙成了一條線。磚廠裏坐北朝南的一排窯洞是職工的宿舍,前三孔窯洞是股東住的,明顯比後麵的幾孔莊嚴精致多了,後麵的幾孔低矮歪斜,磚砌的參差不齊。

第三孔窯洞裏,擺著一張布滿鏽斑的大鐵床和兩張劃痕累累的辦公桌,黏土刷成的屋頂和後牆上經常會掉下塵埃,磚塊砌成的爐灶上總是灰塵點點,主人為防止塵土落在床上,特意在頂上橫掛了一大塊塑料布用來遮擋頂部。十六歲的張紹強正半躺在鐵床上讀小說《紅岩》,中考結束一段時間了,他還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鑽在家裏看小說。張紹強好讀書的習慣是從小養成的,在廣原市讀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教他用橡皮泥捏成各種形狀,這無形中激發了他的想象力;況且他是左撇子,握筆拿筷子還是好不容易矯正的,據科學研究,左手支配右腦,常用左手的人右腦發達,想象力要高於常人。張紹強上幼兒園的時候,在家就能在牆上寫滿滿一牆的漢字,是否與此有關不得而知。

古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是有科學依據的。據他母親說,張紹強三歲之前,母親忙於工作,就總是把他放在一個椅子上,一麵靠背三麵懸崖的處境,很可能讓他潛意識裏沒有安全感。在張紹強的記憶裏,七歲之前印象深刻的片段有以下幾個:動畫片《大鬧天宮》、電視劇《時遷火燒祝家莊》、《紅樓夢》片段、日本兒童劇《恐龍特級克賽號》、一個電動坦克模型、一把塑料左輪手槍。這些片段直接影響了他的成長軌跡,伴隨了他的整個人生。

小學時的張紹強就看了全本的《封神演義》連環畫,讀了《三言二拍》,初三的時候央求母親買了《水滸傳》,讀的如癡如醉,並且開始接觸西方文學,讀了托爾斯泰的《複活》,以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他的語文成績從來沒下過第二名。

同時張紹強也很活潑好動,小學時一個要好的夥伴家裏有一柄寶劍,張紹強就用木頭削成寶劍和他扮演英雄人物互搏,經常鬥到黃昏才回家;還有一次,張紹強和同村的夥伴們到隔壁村子遊泳,他不小心一頭栽在水裏,眼看憋不住氣了,緊急關頭一個叫卞淩雲的夥伴把他救了起來,張紹強一直銘記著他的救命恩人。回到家後,他的母親害怕兒子在鬼門關上丟了魂,就連續三天半夜在門外燒紙,她說這樣能拴住兒子的魂。母親是一個固執的迷信者,一直都是。

上初中以後,張紹強第一次做早操就被班主任選為了文體委員。有一次,坐在最後一排吊兒郎當的“小**”高小偉喊住正在走道的張紹強問:“哎!昨天班主任叫你們委員到辦公室說什麼了?”,張紹強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張紹強是個隻做“有用功”的孩子,和別人閑聊在他來說是毫無興趣。下晚自習後,高小偉糾集了兩個同伴在教室門口攔住張紹強,挑釁地問:“你很了不起是吧?看不起人?”張紹強本能地脫口而出:“都是一個班的,幹嘛要這樣呢!”高小偉頓時滿麵春風,擁住了張紹強。

這個磚廠隻有他一人是學生,所以他讀書時的嫻靜和門外的忙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實門外那些裸著黝黑的脊背推著幾十斤重的拉坯車奔跑的年輕人也有學習的夢想,有一次張紹強就在一個青年鋪上發現一本蘇童寫的《妻妾成群》,並且迫不及待隨身躺在鋪上一口氣讀完了。這些青年還經常聽《走四方》《大妹子》這些歌曲。

中午的時候,張紹強的母親回來了,她的身材略矮,燙著卷發,麵容微瘦,一臉的精明幹練。她平靜地拆開一個信封說:“錄取通知書回來了,考上西京交通大學臨源分校了,是個中專”,母親說完就去做飯了。張紹強顯得異常激動,但聽到是在分校,就又怏怏然起來,雖然他並不知道中考的成敗有多重要,因為從來就沒人告訴他學習是為了什麼。他看了一眼信件,依然一動不動地看著書。過了幾天,母親做了個決定——讓兒子上高中——母親說上高中有分量,對將來有好處。張紹強並不清楚上什麼學校有什麼不同,就根本沒去質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