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一片混亂的武英仲膛目結舌,下意識喃語:“我……我……”
“英仲,我愛你……但我也恨你……”
“所以……所以你……所以你就逆天而行,改變‘七仞天火’的寰焚汐盈……”武英仲麵容苦澀無比,仿佛嘴中所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將天下眾生陷入水深火熱之境,這一切的一切,你都是為了能夠再見到我?”
“對,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是為了能夠再見到你……”
那模糊倩影語調忽然溫柔如水:“英仲,我想你,我太想你了……既然你恪守天規,不願意私下人世,我就幫你創造機會,讓你有機會名正言順地來看我……”
“嗬?嗬嗬!”
空洞的笑聲,武英仲渾身劇顫連連,嘴角溢出一縷殷紅。
“嗬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原來錯的都是我?!是我錯了!!竟然一直都是我錯了!!致使天下蒼生陷入水深火熱的不是你,是我!致使天界精英全軍覆沒的不是你,是我!都是我!!我混蛋!!我該死!!”
從未有過的瘋狂神態,讓‘七仞天火’中的模糊倩影心神頓柔,擔心不已:“英仲!英仲!!你別嚇我,你怎麼了?!英仲,你怎麼了?!你快回答我啊!!”
嘶吼一沉,武英仲的麵色忽然變得淒寂若死,胸前已浸染開大片殷紅鮮血。
“我該死,我這就去死。”
在這一刻,他心中已經湧起必殺的意欲,此行定將‘亢鵒’斬於劍下。
因為,武英仲已經把自己當做一個死人,該死的人。
“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啊!!”限於‘七仞天火’所困,那模糊倩影無法接近逐漸離去的武英仲,焦急惶恐到了極點:“我不要你死啊!!真正的‘寰焚汐盈’時刻就要來臨了,隻有四十年了,我隻剩四十年了,英仲!我不要再也見不到你了呀!”
心神混亂無比的武英仲,根本沒有仔細琢磨那倩影的話語,隻是自顧自地輕語:“……我錯了……我一直都錯了,我不僅害了天下蒼生,更是在一直欺騙我自己……原來……那根本不是‘愛’,不是……我也沒有資格承受你對我的‘愛’……我更沒有資格去怪罪你……我該死啊!!為什麼!為什麼!!”
眼看著武英仲有如行屍走肉般漸漸離開,那‘七仞天火’中的倩影終於崩潰了,失聲痛哭。
“不,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我好想再聽到你用你為我取的名字輕聲呼喚我啊……不……”
“忘了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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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我,蓮。
蓮。
武英仲猶如醐醍貫頂,終於想起了一切的一切。
懷中燕明蓉那絕色傾城的容貌,忽然變得好模糊,好陌生……
……我喜歡和明蓉在一起的輕鬆,那是因為我下意識想回到與蓮單獨相處的快樂……我喜歡明蓉嘰嘰咋咋從不安靜,那是因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蓮的影子……我享受明蓉捉弄我的時候所擁有那份古靈精怪,那是因為記憶中蓮總是這樣子讓我哭笑不得的……
……我自以為,這就‘愛’……但我從頭至尾,根本就沒有愛過燕明蓉……連我自己都被自己欺騙了一百多年,燕明蓉一直都隻是蓮的替代品,蓮的影子……
心痛,劇痛,如刀絞。
武英仲慘然一笑,張嘴噴灑如淚鮮血。
點點殷紅,綴於燕明蓉的發稍、鼻額、眼角……她似有所感,眼中盡是不可置信的茫然。
“明蓉,我對不起你。”
晶瑩瑰麗的眼淚,一顆一顆,劃過燕明蓉溫潤如玉的臉龐。
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快樂的天性,並沒有教過她如何麵對悲傷。
靜靜屹立於旁邊的另一位紫發絕色佳人,亦似乎明白了什麼,眼中盡是震撼之色,以及惋惜……抑或者,一縷極難察覺的羨慕。
武英仲輕輕推開了懷中的燕明蓉。
由這一刻開始,兩人之間再無絲毫愛戀,甚至,將形同陌路。
武英仲神情苦澀,向紫發絕色佳人點了點頭:“紫楓,見笑了。一直以來都是我提醒你注意界限,但想不到到頭來竟然……”
‘苑侍神女’紫楓輕然搖頭,一臉淡漠:“都是緣……”
“我做錯了很多事情……”
武英仲看著燕明蓉失魂落魄般向殿外走去,渾身輕微劇顫,悔齒入唇,盈血。
紫楓抬頭望向玄煌翻湧的天穹,似乎意有所指般輕語:“這空前猛烈的‘地難劫火’,隻怕又會給人間帶來莫大的災難,陷入刀兵之禍,以及群魔動世……甚至,比四十年前更甚。”
……七仞天火,寰焚汐盈,烈煌極煞,引玄穹之界律,逆天下陰陽龍脈,易神魔,滅蒼生!!
“七仞天火,寰焚汐盈!!”
武英仲猛然驚醒,回憶起火神祝融不久之前的夢話:“……嗯,七仞天火,寰焚汐盈,若裏麵真的還有殘餘材料的話,大概今天就會受到四千九百年的自然鍛鑄成形化體吧?!”
蓮在今日就會被‘七仞天火’自然輪回規律中的第七次‘寰焚汐盈’鍛化為一柄神兵,一柄沒有思維能力的死物!!
她生為‘陰煌劍體’,根本無法脫離‘七仞天火’的控製範圍!
“不!!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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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聞,當年天界眾神皆為‘武曲星君’這一蓋世悲吼所驚,連在‘太虛玄穹’中翻騰的‘地難劫火’,也被無形有質的淒苦聲波所撕裂驅散。
隨即,‘武曲星君’強闖‘玄極天門’,擊傷四大天王之後,遁入人世。
是日隱慶乙宥年七月初七,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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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未覺得炙烈的劫火,卻帶給了蓮無與倫比的痛苦。
……好冷……好熱……好冷……
她的意誌漸漸模糊下去。
“……不,我還沒有見到英仲……我還沒見他最後一麵……不……我不能放棄……不能……”
幽藍色的‘七仞天火’,此時並不會依照她的思緒做出任何改變,仍舊猛烈地燃燒,其勢洶湧澎湃,莫可抵禦。
雖然‘七仞天火’給予了蓮數百年的靈識,但她終究會被鍛燒成一柄劫火神兵。
這是命,宿命,不可更改。
數百年的時光或許不算短,足夠讓一個人擁有精彩絕倫的人生,但她不行,她不是普通人。蓮從來就沒有過幸福,甚至根本不知道快樂是什麼。她所能感受到的色彩,隻有幽藍色的‘七仞天火’,暗紅色的赤煉淵,以及,武英仲。
她所知的一切,均來源於武英仲閑暇時刻的言談。
武英仲,便是蓮的一切。
所以,在這最後一刻,滿腔的怨恨、眷戀、憤怒以及不舍全都消失,心中隻剩下唯一一個念頭:我要再見到武英仲,哪怕下一刹那便形神俱滅。
蓮在苦苦掙紮。
“蓮!!”
仿佛至九天之上而來的急呼,隨之發生的便是天崩地裂般的震顫。幽煌狂舞,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自殺般強行撞入‘七仞天火’之中。
“蓮!!”
莫名的情涼自身際泛湧,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刺激著蓮的思緒,讓她清醒了些許。
第一次……被人擁抱。
原來感覺這樣好……
蓮的意識又漸漸模糊下去。
懷內的身軀毫無柔軟之感,似乎發生著劇烈的變化。四周‘七仞天火’極其猛烈的高溫以驚人的速度吞噬著武英仲的護體真元,他若不退,隨時將被焚成連渣都不剩的灰燼。
要知道,‘七仞天火’為天地諸陽氛陰煌之源,就算身化烈魂的火神祝融,也無法在其中久待。
“蓮,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來了啊!蓮!!”
一閃一閃,蓮的身上開始出現粉紅色的瑩光,似乎身軀逐漸變得透明,在幽藍色的‘七仞天火’中,這縷緋紅極為顯眼。
她在晶化。
武英仲的心徹底沉了下去,雙眼一陣濕潤,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
這是劍聖武英仲這一輩子第一次流淚,也是最後一次。
盈出眼眶的那一滴淚水,並沒有被‘七仞天火’所蒸發消失,而是劃過並不存在的空間,濺散,浸潤了蓮的眼角。
蓮緩緩睜開雙眼。
在一刹那,武英仲從那雙絕美的眸瞳竟然看到了星空。
那是多麼飽含感情的一雙眼睛啊……
她笑了笑,是的,雖然蓮的全身已經晶化透明並開始轉質鑄體,但武英仲從蓮的那雙美眸裏看到了,她笑了。
一絲回蕩於心中的聲音,弱弱的,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甜美。
“英仲,我愛你。”
武英仲心醉了,也心碎了。
啞聲開口,仿佛垂死:“蓮,我也愛你。”
“我真的害怕寂寞的感覺……真的好怕……好怕……別再離開我了……帶我去看日落……”
“恩,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還有,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想看看到底‘蓮’有多美……”
“很美……很美……”
“那,我會知道什麼是快樂嗎……”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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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司星監,《諸玄律錄》:
“隱慶乙宥年七月初七,大凶。七仞天火,寰焚汐盈。天下龍脈移位,皇尊易主。時值玄寰凶垠,魔肆於世,北‘應龍’興水淹千裏,南‘渾沌’孽瘴籠百城,另有‘饕餮’橫行中原。蒼生滅,天下亡。
八月餘,帝起九天雄兵,前後三次討伐,均未果。
十五,原‘壚劍使’武英仲動於世,劫火亂舞。斬‘應龍’,殺‘渾沌’,逼退‘饕餮’。轉戰十一晝,悲吟九夜,終滅群魔。
帝心大悅,赦其擅闖‘玄極天門’之罪,封武侯,領北嶽尊,號‘孰劍武王’。
武英仲淡笑,拒封,抱劍欲離。
未幾,帝見其劍焚炎亦雅,鋒芒無銳,又蘊九重災劫,甚奇。
遂問之,答曰:紅蓮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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