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輕飄過,鳥兒自由地飛。
不久前,天空還是一幅水墨丹青的樣子,百花浸在清晨的露水中綻放著玲瓏清婉的身姿。可轉眼太陽就升起老高,耀眼奪目,用炙熱驅散了一切,地麵隨即變成一副荒涼難耐的樣子。
胡同邊上,一棵高大蓊鬱的老樹在烈日下遮出一個難得的蔭涼。女孩站在樹影裏,長發飄逸,笑盈盈地看著張曉雯和劉嘉瑤。
早已驚嚇過度的劉嘉瑤縮著身子,失魂落魄地哆嗦著,對她來說今天真可謂是難忘的一天了。她平時腰杆挺直能比張曉雯高一頭,現在居然完全藏進張曉雯瘦弱的身子後麵,一個衣角,一根頭發都沒露出來。真是高標準、嚴要求,藏得天衣無縫,難以置信地完美。不過劉嘉瑤光顧著害怕了,其實什麼也沒看清,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張曉雯在前麵看的一清二楚,眼前的女孩絕不隻是長得像劉嘉瑤,根本就是第二個劉嘉瑤。張曉雯很疑惑,她從哪來的,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裏?無聲無息,真感覺跟地裏鑽出來一樣。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奇怪的事情嗎?
與此同時,女孩見到張曉雯二人沒有顯出一絲驚慌,依然穩穩當當站在對麵,眼神平靜像一汪清泉。她十指相扣背在身後,淡然一笑說,你好,我叫如花。
如花說話時慢悠悠地,向山穀裏飄搖的輕霧。但聽得出來,她和劉嘉瑤連嗓音都是一樣的。
發現對麵傳來的聲音悠揚悅耳,婉轉動人。劉嘉瑤心想,這誰啊,聲兒這麼好聽?都趕上我了。懷著一半好奇一半嫉妒的心理從張曉雯身後探出腦袋,迫不及待想一探究竟,看看這世界上還有誰能和她劉嘉瑤相提並論。就算是隻有聲音並列第一,她心裏麵也極不服氣。
從有記憶以來,隻要見到劉嘉瑤的人表現幾乎一樣——誇她長得水靈、漂亮,甚至一根兒頭發都是按照美人胚子的標準生長的。長輩都說誰娶到這娃子簡直是修來的福分。同齡人更是各種看直眼,外加羨慕嫉妒恨。如果有人昧著良心說不好看,那此人晚上回家必定內疚萬分,徹夜難眠,黑著眼圈睡不著覺。這就是劉嘉瑤,她就是這麼被誇大的。高興了跟你聊兩句,讓你美一個禮拜;不高興就冷冰冰地至人千裏之外。因為,世界上隻有一個劉嘉瑤,所以做什麼都毫無壓力。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如花就有了備選。以前圍攏在劉嘉瑤身邊的人們會想,你不理我不要緊,旁邊還有一個和你一樣的美女呢……這就是赤裸裸地競爭啊!
就看了一眼,如此一眼便看直了,吃驚地捂著嘴一下鑽了出來。如花的出現,讓劉嘉瑤內心掀起了千萬層波濤,又如千軍萬馬呼嘯而過,久久不能平靜。果不其然,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以外,就沒有能和她並列第一的人。劉嘉瑤瞪大眼睛,叨叨著說,太像了、太像了,這不是我自己嗎?難道是觀音菩薩顯靈了?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吧?哎,你剛才說你叫如什麼來著……
劉嘉瑤出神地邊說邊往前走,突然胳膊被一隻手抓住,死死地攥著像鎖住了似的。抓得她心裏一驚,這手好冰啊!回頭看見一臉嚴肅的張曉雯,正目不轉睛盯著對麵。
張曉雯把劉嘉瑤拽回來說,你聽見她剛才說自己叫什麼了嗎?
劉嘉瑤說,聽見了,她說自己叫如……如什麼來著?
張曉雯冷冷一笑,說叫如花。
劉嘉瑤一拍手,說對對,是如花,那怎麼了?
告訴你,李碧華有一本小說叫《胭脂扣》,裏麵也有個叫如花的女人。劉嘉瑤說,重名這種事兒也沒什麼奇怪的吧。張曉雯瞥了一眼劉嘉瑤,說那本書講的是一個叫如花的女鬼從陰間來到陽間尋找昔日的情人……
話音剛落,劉嘉瑤一溜煙又鑽回了張曉雯身後。躲在後麵小聲地說,對對對,聽你這麼一說想起來了,就是張國榮和梅豔芳演的那個《胭脂扣》!
沉默的張曉雯站在原地,冷臉看著對麵盈盈微笑的如花。劉嘉瑤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在後麵一臉驚恐。如花看著張曉雯,目光像夜空的明月。風忽然停了,一時間誰也不說話,場麵冷成了一幅畫。
這時,一位拾荒的婆婆彎腰駝背曲著腿從後麵走過來,嘴裏叨叨地罵著,說也不知哪個混蛋、王八蛋、綠毛大烏龜弄倒了我的麻袋!這又把我繩子偷哪去啦?哼!挨千刀的綠毛大烏龜,要知道是誰幹的,一定不會放過他……老婆婆說著撿起地上的繩頭用胳膊撐著一圈一圈往上纏,衰老的麵孔上滿是皺紋。她悶頭從三人身邊徑直走過,對旁邊如蠟像般紋絲不動的女孩們壓根兒沒多看一眼。老婆婆順著繩子走向遠處,拐彎看不見了,不一會又嘟嘟囔囔從另一條岔路返回來。擦肩而過的時候,劉嘉瑤心虛地偷看了一眼,結果被老太婆用昏花的眼神狠狠瞪了回來,嚇得她心裏一哆嗦。
喂,後麵那位妹妹出來吧!我是人,又不是鬼,有什麼可怕的?咱倆長得這麼像,還真是有緣分呢!終於如花先開口了,她眯著眼溫柔地說著。
劉嘉瑤悄悄從張曉雯身後露出半張臉,懷疑地看著如花。
如花春風一笑地說,妹妹別怕,你看朗朗乾坤豔陽高照,周圍又是花紅柳綠芬芳怡人,怎麼會出來鬼呢?劉嘉瑤試探著問,你真的是人?如花捂著嘴銀鈴般笑出聲來,肩頭也跟著微微顫動著,好一會才含著笑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