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夜晚,天陰沉沉的正在醞釀著一場雨。三線小城本來就沒有什麼夜生活,更何況是淩晨1點的郊區。張曉雯自己都沒想到,居然夢醒後鬼使神差跑到了廠區。
這裏,夜色的帷幕遮住了遠方,荒蕪的田埂上隻有黑漆漆頹廢的影子。一條流浪狗從路邊草叢竄出來,站在路中央昏黃的燈下盯著對麵。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張曉雯腿撐著地坐在自行車上,心裏一點也不害怕。她眼睛在黑暗裏閃著微微的光,凝視著對麵。她變了,變得自己都覺得陌生。以前,張曉雯膽子很小。睡覺前都要把門窗檢查好幾遍才安心,生怕一時疏忽進來壞人。記得有一次,一隻老鼠順著陽台爬上來,咬破了紗窗大吃一頓後揚長而去,卻嚇得她一星期都沒睡好覺。
現在不知為什麼,張曉雯覺得內心有種不為人知的力量,在驅使著自己尋求真相。這欲望比任何黑暗都強大。在她眼中,此時此地沒什麼可怕的,一丁點也怕不起來。
數十工廠相互連成一片,曾經每天有幾千人來這裏上班,熱鬧非凡。可幾十年後,卻像一座被遺忘的城市。廠區有東西南北四座大門和無數小門。因為怕賊開車進來偷東西,現在除西邊的大門以外,其它三個都被堵死了。而唯一留下的大門也早已被拆走,隻剩兩個門垛和中間一個大窟窿。那裏麵沒有月光,隻是靜謐的夜。
蹬著車子衝了進去,張曉雯的身影很快沒入黑暗。
路兩旁成排的楊樹向夜色裏漸漸延伸,直到模糊在一起看不清輪廓。張曉雯想去練車場看看,剛騎到一半時就隱約聽見了汽車引擎聲,在寂靜的夜裏忽隱忽現,一會清晰,一會又飄到遠方。她警覺地下了車,把車子靠在牆上,悄悄從胡同轉過來順著牆根接近場地。轉過幾道彎後聲音豁然清晰,與此同時也看得張曉雯目瞪口呆。
練車場沒有燈,和這裏其它地方一樣黑。偶爾會有微微月光,從烏雲陰沉的縫隙中逃出,掠過下麵一輛輛白色的皮卡車。它們寂寞地排在一起,泛著猶豫的冷色。然而其中一輛車,居然在黑漆漆的場地上慢慢行駛著,那就是張曉雯他們用的車。它隱秘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在做倒庫的科目。張曉雯瞪眼看著,覺得不可思議。白天異常熟悉的倒庫,夜幕下卻變得無比詭異。她的好奇心像一群被驚嚇的海鷗,“呼啦”一下子飛了起來,迫不及待想揭開謎底,知曉真相。
強忍著激動的心情偷偷接近練車場。突然一聲驚雷劃破夜空,張曉雯沒有防備腳下一滑摔在地上,驚走了幾隻躲在車底的貓。
院裏起風了,吹的沙粒“嘩啦啦”直響。等張曉雯站起來,發現皮卡車一動不動地停在庫裏沒了動靜。周圍靜悄悄的,天空會時不時閃幾下,又很快沉寂下來,隨後遠方傳來了隆隆的雷聲。潮濕的風在肆虐,不知從哪發出一聲聲“哐啷,哐啷”的響動。張曉雯從後麵繞過去,站在駕駛室門邊,“哐啷,哐啷”聲音還在響,原來是車門開了一條縫隙,被風吹著不停撞擊門鎖。扶著車門四處張望,周圍透出一種說不出的神秘。
正在恍惚之中,忽然手上有一絲冰涼感覺,張曉雯疑惑的心也跟著被觸動了一下。下雨了,托著手掌望著陰鬱的天,一滴兩滴……很快就變成大雨傾盆。此刻顧不得別的,趕忙躲進了車裏。雨澆在前擋玻璃上,模糊了視線。車頂也像炒了一鍋崩豆,劈哩叭啦響個不停。
沒錯,夢裏就是這個地方。對麵磚牆上的薔薇、楓藤和喇叭花在風雨中搖擺,被染成了黑色,那怪異可怕的女人就站在前麵不遠的地方,一切像又回到自己夢裏一樣。張曉雯回想著,她不明白女人圍著廠區在找什麼?就連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能確定。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太奇怪了……心裏越想越懊惱,最後想不出任何頭緒,氣餒地趴在方向盤上歎了口氣。反正現在雨這麼大,哪也去不了,隻能等雨停了再說吧。
幾道無聲的閃電後,天空一聲驚雷嚇了張曉雯一跳。胳膊一揮碰到了什麼開關,雨刷忽然動起來,刮得玻璃“吱吱”響。張曉雯這時才發現,鑰匙居然還在車上插著,也就是說剛才確實有人在開車。她抬頭看外麵,視線被不斷落下的雨水反複扭曲,閃電把周圍一次次照亮。突然一道連續的閃電劈開烏雲劃破夜空,照得世界亮如白晝。就在閃電明暗交錯的瞬間,張曉雯眼睛猛然一亮。因為,她居然在對麵的藤蔓中看見了那個夢裏的白衣女人。隻見她直挺挺站著,大部分身子被藤蔓遮住,在長發低垂的縫隙中隱約露出了一張慘白的臉。
天蒙蒙亮起來,張曉雯聞到了一陣雨露的清涼,睜眼醒了。迷迷糊糊看著四周,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趴在車上睡著的。
哎呀,好痛!忍不住喊了一聲。
趴著睡了一夜,每個骨頭縫像被粘住了一樣,半天都動不了。好不容易活動了兩下,終於不怎麼痛了。她鬆了口氣想去揉揉肩膀,卻發現自己身上披了一件衣服。這是誰的?怎麼在我身上呢?
正在茫然中,副駕駛的門開了,緊接著坐進來個人,隨著又“嘭”地一下關了門。
扭頭一看,如花?張曉雯驚訝地脫口而出,但緊接著又改口說,不,還是叫你林思懿比較好。你怎麼來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