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圍牆截斷了遠處的景色,與周圍的樹一起將這裏隱藏起來。西門碩走到鐵門旁邊,抬頭望見樹葉泛著點點金光,目光向後落在王馨芮的臉上。她剛才告訴西門碩,說你要是有本事,是個男人,就去把趙飛弄出來。要是沒轍,以後別成天在我跟前耍大刀,多了不起似的!王馨芮往這邊看著,目光帶著嘲弄。西門碩咧嘴一笑,猛然轉身飛起一腳踹到門上,迅雷不及掩耳,大有排山倒海之勢,雷霆萬鈞之擊。趙飛大叫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西門碩又連踹三腳,震得大門鐵屑飛濺,塵土飛揚。第四腳抬起來還沒踹,趙飛身子一倒抱住了西門碩旳腰,喊著說,別踹了,我服了,我錯了,我不該耍牛逼……哥啊,不管那女人和你說什麼,我都改,從此以後好好做人!腳下留情別踹了,再踹腿真折了!
周圍轉了一圈,西門碩又找來根鐵棍,別住鎖往下一沉,“啪”一聲輕響,居然開了。趙飛流著淚把腿挪出來,西門碩推開門,一股悶潮的風從裏麵撲出來,是個洞。
原來是防空洞,不是妖怪的巢穴。世界上沒有誰能挖出這麼大的洞來,除了人。每扇門後麵都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既然門開了,誰都想進去參觀一番。張曉雯第一個跳下去,後麵的人像旅遊團一樣魚貫而入。趙飛捂著腿坐門邊不進去,說剛開門裏麵陰氣太重。劉嘉瑤排在最後一個,剛探頭就被裏麵的氣味熏了出來,皺眉躲得老遠。
裏麵地方不大,陰冷潮濕,牆上各色青苔像後現代壁紙一樣夢幻,還不停地滲著水。地上都是垃圾也沒什麼好看的,有幾個碎盤子,碎得很徹底,幾乎看不出是盤子了,還有木屑、碎紙,以及各種無法辨認的塵埃灰燼混雜著鋪了一地。
唯一可疑的是靠牆邊那張落滿灰塵的桌子,從這裏的格局看,顯然不應該有一張桌子。設計時沒有考慮,放在那就很唐突,別扭,特別礙事。張曉雯躲著腳下的碎屑走過去,看見桌上堆著幾處融化的蠟油。閆豆豆從桌上拿起個木牌翻來倒去地研究,問門口的趙飛說,這是什麼啊?趙飛拿過來看了一眼又扔了回去,嚷嚷著說,我靠,這是個死人的牌位。
牌子還沒落地,裏麵的人一股腦都跑了出來。就剩張曉雯、林思懿、西門碩和王馨芮沒走,這四個人也不知怎麼地了,都麵無表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張曉雯撿起木板,擦了擦上麵的土。木牌在手裏很輕,刷著黑色油漆,漆麵很薄並且滲進木板,露出了雜亂的紋理。一麵空白的什麼也沒有,另一麵被破壞的很嚴重,一道道劃痕似乎執意要抹掉上麵的東西。在亂痕中,張曉雯看見了一個模糊的字,顏色已經退了,隻有些痕跡。張曉雯讓其他人看,都看不出來。最後林思懿看了一眼把牌子還給張曉雯,說上麵的字,是個馮。
這個姓馮的人是誰呢?
看著一地碎屑,張曉雯陷入思考。忽然,她發現地上有幾滴蠟油連成線一直通往下麵的樓梯。沿著痕跡走過去,灰暗的樓梯往下延伸被黑暗吞噬,像一口巨大的深井。這裏會有答案嗎?
等人們注意時,張曉雯已經消失不見了。西門碩望著黑漆漆的通道,突然來了興致,邁開大步跟了下去。看西門碩下去了,王馨芮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向外麵要過手電一路小跑去追西門碩。轉眼三個人都不見了。劉嘉瑤蹲在外麵手摳著下巴,不可思議地說,哇塞,膽兒也太大了吧!你們敢嗎?我可不敢!
閆豆豆回頭說,趙飛,該你了!
趙飛揉著腿說,一邊呆著,我才不下去呢!
裏麵就剩下林思懿了,她正靜靜看著洞口。常薇薇說,你想下去嗎?
林思懿回頭輕輕一笑,搖了搖頭。
這些防空洞是六十年代末挖得。那時候,國內防美、防蘇、防核大戰,四麵楚歌全民皆兵到處挖洞,工廠停工學校停課,多一個人多挖一鏟土,有地挖地有山挖山,挖得天翻地覆,挖得四通八達。洞裏設施一應俱全,有大路走車,有房間住人,有倉庫屯糧,有會議室,有廁所,有澡堂,有發電機,有照明燈,甚至還有廣場可以跳舞。
廢寢忘食把洞挖好,一切都是嶄新的。人們像分房一樣期待入住的那一天,在裏麵學習工作,歡歌跳舞。萬事俱備就差打仗。等啊等啊,幾個月過去了,鳥語花香草長鶯飛。大家沒事就守在洞口望著天,等著響徹雲霄的防空警報,盼著第三次世界大戰到來。幾年過去了,洞口都長綠毛了仗還沒打。人上班下班,上學放學,家長裏短,老婆孩子熱炕頭,根本沒人提打仗的事,簡直無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