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殺福王
院坪裏點起了十幾支火把。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福王與徐誌堅、春花、香妃、義妃、彩鳳四個女人,及二十餘名侍衛驚慌恐懼的臉。
清軍鐵騎兵來得實在太快了,快得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因為清兵人多,而且已將院屋所有的出路都已封死,所以反抗也就失去了意義。二十餘名侍衛雖然沒有放下手中的刀劍,仍圍護在福王與徐誌堅的身旁,但都沒有真正想動手的意思。
清兵也沒有動手,他們隻是默默地將福王這夥人圍住。從他們冷峻的麵孔和肅穆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們是在等候著什麼人。
福王坐在椅子上,抓住椅把的十指在不住地顫抖。
他現在感到了後悔。但後悔的隻是不該沒聽徐誌堅的話,如果不上這院屋歇息,也許清兵還追不上自己。他並未為自己所作所為,有什麼後悔。
他同時感到了傷心。他有一種預感,這院屋就將是他的墳墓。大明天子居然死在這樣一個荒涼的地方,豈不叫人傷心?南京淪陷,南明亡國的時候,他卻不曾有過什麼傷心。
“昏淫”二字加在這位弘光帝的頭上,絲毫不算為過。
徐誌堅陰沉著臉。他知道以身殉國的時候已經到了。
守在院門口的清兵突然往兩旁分開,清將奕奇引著主帥豫親王定國大將軍多鐸,走進了院坪。
清兵手執刀槍挺直了身子,火把的火焰在晚風中搖曳。
福王等人隻覺得一股濃濃的殺氣,在院坪中漫開,壓得大家透不過氣來。
多鐸在院中站定,冷電似的目芒從眾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福王臉上。
他聲音冷如冰錐:“你就是那個朱由崧?”
聽到此問,福王如被蛇咬,麵色灰青,身子一陣顫栗。
徐誌堅跨前一步,抖動著花白胡須斥聲道:“大膽的胡賊,敢對皇上無禮,該當何罪?”
“哐當!”清兵刀槍一齊舉起,凶狠的目光射向了徐誌堅。奕奇更是怒目圓睜,執刀欲搶步向前。
多鐸伸手攔住奕奇,冷聲對徐誌堅道:“他配當你們的皇上嗎?”
徐誌堅抿抿嘴:“不管他配不配,他就是皇上。”
多鐸唇上的兩撇小胡子蕩出一片波動:“你可知道,史可法已在揚州殉難了?”
徐誌堅道:“史大人英勇不屈,血染沙場,名垂青史!”
多鐸輕歎一聲,但歎息聲中卻涵溶著一片不屑:“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為何肯為這樣的昏君,作些明知不可為的事,又為何肯效命而死?簡直不可思議。”
徐誌堅正色道:“作為一個忠臣,若無明知不可為而為的精神,則雖生猶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為皇上效命而死,雖死猶生。”
多鐸搖搖頭道:“你這是愚忠器材,真是可悲可歎!”
徐誌堅凜然道:“今日落在爾等之手,要殺就殺,不必多言!”
多鐸目光盯著他道:“這麼說來,你是和史可法一樣,不肯歸降我大清了?”
徐誌堅果斷地道:“徐某生為大明臣,死為大明鬼,決不會投降敵人。”
多鐸沉靜地道:“你錯了,我們並非敵人,你沒聽大清檄文所說:義兵之來,為爾等複君父仇,非敵百姓也;今所誅者為闖賊,官來歸者複其官,民來歸者複其業,必不爾害……”
徐誌堅打斷多鐸的話道:“花言巧語騙得了誰?爾等既專為誅闖賊而來,為何陷我南京都城,侵我江南業士?”
多鐸目光緩緩轉到福王臉上:“他不肯降,但不知你皇上肯不肯降?”
福王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雙眼裏閃射出了一片奇特的光芒:“我……”
他已將慣用的“朕”字改成了“我”,其態度已是可見一斑。
“皇上!”徐誌堅惟恐見到福王跪在多鐸麵前求降的醜態,忙道,“除死無大難!皇上,決不可歸降清廷,寧可效先帝殉國之舉,不可做亡國之君!”
福王眼裏閃動著混亂不安的目光,嘴唇動了動,似乎欲說什麼,但沒出聲。
徐誌堅為了堅定福王殉國的決心,朗聲道:“皇上,老臣先走一步,在陰府與先帝等著你!”
他這幾句話,令場上的人,無論是明宮侍衛,還是清兵,都感歎唏噓。
徐誌堅說罷,一扭身,猛地向院角的老樹一頭撞過去。
多鐸凝身未動。眾侍衛未動。清兵也沒有動。
沒有任何人阻擋,於是徐誌堅的腦袋“咚”地撞在堅實的樹幹上。他頭抵著樹幹,慢慢地倒了下去。
火光照出了樹幹上沾著的,紅白相雜的血漿。
整個院坪沉寂了,風也停止了吹動,再也聽不到一絲聲息,空氣沉重得使人感到窒息。
半晌,多鐸沉聲道:“將他的屍體運回南京去,好好埋葬。”
“喳!”奕奇垂首應諾,指揮幾名清兵,將徐誌堅的屍體移到一旁。
多鐸對站在福王椅旁的侍衛道:“徐老臣已死,難道你們還甘心為這個昏君賣命?”
眾侍衛相互看了一眼,似在猶豫。
奕奇揚起手中的刀,厲聲喝道:“明室已亡,你們還猶豫什麼?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降者無罪,抗命者死!”
有幾名侍衛聞言後,舉起了手中的刀。清兵見狀,立即逼前數步,刀槍搭陣,準備動手。
院坪中的氣氛,刹時變得緊張起來。
這時,兩名侍衛扔下手中的刀,走到多鐸麵前,跪伏在地:“我倆願歸降大清。”
兩名侍衛話音剛落,“乒乒乓乓”響起了一片刀劍墜地的聲音。
大多數侍衛扔下兵器後,原地跪下:“我等願降。”
多鐸犀利的目光盯著尚未扔下兵器的五名侍衛,目光中充斥的是冷酷與期待。
五名侍衛在多鐸目光的逼視下,終於扔下手中的兵器也跪了下來。
多鐸淺淺地笑了,冷削的嘴唇邊上勾出了一絲快意的弧線。
福王突地從椅子中躍起,撲跪到地上:“我也……願歸降大清。”
春花、香妃、義妃和彩鳳,也從椅背後走出,跪在福王身旁:“我們也願降。”
春花補加了一句:“若不嫌棄,奴家願侍候將軍一輩子。”
多鐸一聲冷笑:“亡國之君,敗家之奴,殺無赦!”
福王雖然昏庸糊塗,但一下子就聽懂了多鐸的話,忙一個勁地向多鐸磕著頭,高聲嚎叫:“將軍饒命……”
奕奇大聲道:“降兵東牆下侍立。”
投降了的侍衛,包括兩名青衣漢在內,忙依令站起退到院東牆下,貼牆站好。
香妃、義妃和彩鳳聽了多鐸的話,已是麵無血色,渾身發抖,惟有春花不知究竟,悄悄地扯著香妃的衣角,問道:“那個將軍會不會殺我?”
清兵收拾了地上的刀劍之後,有五名光著右胳膊的清兵,拎著係有紅綢的鬼頭刀,走到福王和春花四女人身後。
福王的嚎叫聲,此刻已變成了哭泣:“他們能降,為什麼……我不能降?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春花已看出了情勢不對,但仍在問香妃:“這些人真會殺我們麼?”
香妃已嚇得幾乎昏死過去,哪裏還能答得上春花的問話?
多鐸臉上透出煞氣,朝奕奇努努嘴。
奕奇唬著臉,左手上揚,發出了行刑的命令:“斬!”
五名軍營劊子手,舉起了手中的鬼頭刀。
福王閉上了眼睛。他知道,他這個天子已經做到頭了。
春花聽清了“斬”字,眼前金星一冒,頓時昏死過去。
五把鬼頭刀如同閃電劈下,五顆血淋淋的人頭,從長短不一的五個脖子上滾落到院坪的沙石地上。
福王的頭滾得最遠,一直滾到西牆邊徐誌堅的屍體旁才停下。福王人頭上人那雙閉著的眼睛突然地睜開了,狠狠地瞪著徐誌堅,眼裏充滿了憤怒與責備。
這位昏君在臨死前,一直在責備他身邊的所有大臣。最後想起,要責備的是徐誌堅,如果徐誌堅不帶他逃離南京,就在城裏向清廷投降,也許他還能保住一條性命。若不是他砍下的人頭中的意念飛快地消失了的話,他肯定會下旨對徐誌堅廷杖四十。
多鐸瞅了福王的人頭一眼,鄙夷地哼一聲,轉身走出了院屋。
雜木林外,肅立牽著多鐸坐騎的親兵。
奕奇陪著多鐸走到坐騎旁:“朱由菘已被誅殺,不出幾日,江蘇省便是大清的天下了。”
多鐸抬頭看著天空,沒有回答他的話。
奕奇又討好地道:“大將軍此次滅南明,建立奇功,功勞不在阿濟格將軍之下,回京後必會得到皇上重賞。”
多鐸沉吟片刻後道:“你認為滅南明,比破闖賊功勞大嗎?”
奕奇未加思索:“當然啦。朱由菘有半壁江山,還有數十萬人馬。闖賊失西安,兵敗武昌,已是散兵流寇,哪能相比?”
多鐸搖搖頭:“南明貌似強大,兵馬號稱百萬,實際上是一盤散沙,將不聽宣,兵不聽調,不堪一擊,這次南征之役,便可證實。我們真正的敵人,是闖王李自成。”
奕奇不以為意地道:“阿濟格將軍不是說,李自成已被殺死在九宮山了麼?”
多鐸凝目不語,臉上罩起了一層冷霜。
奕奇頓了頓又道:“李自成一死,大順軍群龍無首,還有何可慮?”
多鐸沉緩地道:“你以為李自成真死了嗎?”
“什麼?”奕奇瞪大了眼睛,“難道阿濟格將軍敢謊報戰功?”
多鐸思忖了片刻後道:“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我打算立即回京城一趟,這裏的事就暫且交給你了。”
奕奇道:“大將軍,南征尚未結束,末將認為……”
多鐸從親兵手中接過韁繩:“朱由崧已誅,南征之戰實已結束,而阿濟格將軍的戰役,恐怕還才開始。”
奕奇有些不解地問:“大將軍的意思是……”
多鐸麵色冷峻,眸子裏閃著冷冷的寒芒:“若不趁此機會一舉誅殺李自成,殲滅其餘賊,則我大清的霸業,要延誤多少時間,我必須讓皇上和睿親王明白這一點。”
奕奇似乎聽懂了多鐸的話,抿了抿嘴道:“大將軍什麼時候回京城?”
多鐸果斷地道:“馬上就走。”
“馬上?”奕奇感到有些意外。
多鐸揮揮手,帶著親兵躍身上馬:“在這關鍵時刻,決不能讓李自成有喘息的機會!”
京都紫禁城。
這個在短短時間內,經曆了李自成、愛新覺羅福臨,兩次易主的帝王權力之地,依然保持著它雄偉威嚴的氣勢。
多鐸在東華宮門前下了轎子。兩名內宮侍衛提著燈籠,從門內迎出,恭聲道:“豫親王爺請。”
多鐸微微點了點頭,便隨著侍衛走進了東華宮,他走得急,步子有些慌亂。
他是申牌時分才到京城的,沒想到回府還不到一個時辰,攝政王多爾袞便派人請他火速入宮相見。
他不知道是皇上對他私自回京不滿,還是宮中發生了什麼事,心裏惴惴不安。
走進東華宮的門,行不了數步,便見多爾袞迎麵匆匆而來。
多鐸忙搶上前幾步:“睿親王。”
多爾袞阻住欲行禮的多鐸道:“皇上在書齋已等候多時了。”
多鐸心撲通一跳:“皇上要召見我?”
多爾袞點點頭:“我們快走吧。”
書齋裏,燈光通亮。琉璃燈,還有四角石柱上的巨燭,都在霍霍燃燒。
鋪著虎皮的皇椅上,端坐著年輕的順治皇帝愛新覺羅福臨。左側的一張太師椅上,坐著皇太後(先帝皇太極的妻子)。下首的一張椅子中坐著清兵入北京時,擬寫檄文以安撫京城民心的清廷大學士範文程。
順治帝和多爾袞是執掌大清權力的首腦,皇太後是有豐富政治經驗的賢內助,範文程是有治國安邦能力的棟梁之材,這幾個人聚集在一起,一定是有重大事情商量。多鐸見到這幾個人,不覺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多鐸與多爾袞叩見了皇太後和順治,與範文程打了個招呼,分別在早已擺好的椅子上坐下。
兩名太監沏上春茶,躬身退出房外,並順手將房門掩好。
順治用灼灼發亮的眸子,盯了多鐸片刻後道:“豫親王此次南征,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攻陷南京,實在功勞不小。”
多鐸忙道:“皇上過獎。南明朝腐敗無能,軍無鬥誌,不堪一擊,微臣何功之有?”
順治淺淺一笑道:“你這次匆匆趕回京城,想是已經拿到朱由菘了?”
“稟皇上,”多鐸弓了弓身子,“微臣已將他的人頭帶來了。”
皇太後扁了扁嘴:“你將他殺了?”
多鐸聽皇太後此問,怔了怔,隨即道:“是的。似這等昏庸無能之輩,留有何用?殺了他,絕了後患,就不再會有南明朝了。”
範文程插嘴道:“你殺了朱由菘,他們還會立另一個明太子為帝,這樣就會有另一個南明朝。如果那個新皇上比朱由菘英明,也許麻煩會比現在要多。”
多鐸在朝中是個強硬派,他主張對漢人采取投降者剃發易服,不降者斬盡殺絕的強硬政策,“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口號,就是他提出來的。而範文程在朝中則是個溫和派,他主張對漢人采取懷柔政策,能安撫的盡量安撫,“用漢人打漢人,以漢人治漢人”是他的口號。多鐸與範文程私人的交情不錯,但在治國與對敵的政策上,兩人有很深的矛盾。
多鐸目芒閃了閃道:“他再立,我再殺,把那些明太子都殺幹淨了,我看他們還能立誰?”
範文程反駁道:“殺人隻是手段而已,而不是目的,目的是,要實現大清統一江山。如果采取籠絡人心的招撫政策,也許能獲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多鐸不服地道:“對這些反複無常的漢人,根本無須什麼招撫,隻有窮追猛打,毫不留情地殺。”
多爾袞見兩人話不投機,便開口道:“二位不用爭了,皇上和皇太後召二位到此,就是為了商議如何對付眼前的局勢。”
順治輕咳了一聲,目光從多鐸與範文程的臉上掃過,沉緩地道:“西征與南征兩戰皆勝,闖賊潰不成軍,阿濟格前日派人飛馬來報,闖賊李自成已在通山被鄉勇程九百殺死,剩下賊兵群龍無首,一片慌亂。南明南京被攻克,朱由菘被殺,江蘇省已歸降大清,那些南明餘黨已不足為患。不過,眼下我們雖獲全勝,但兵力有限,吳三桂和尚可喜等人又不可輕信。故無力全線出擊,或是分兵治之。如何收拾這個局麵,這是大清能否完成統一基業極其重要的一步棋,不知各位愛卿有何高見?”
順治停住口,目光瞧著多鐸,是想先聽聽多鐸的意見。
多鐸很少參加皇上召開的這種機密會議,更少有皇上親自向他征求意見的時候,他今天能坐在這裏,多少帶有一點偶然性,所以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在皇上麵前表現自己才能的機會。
多鐸抬起頭,目視著順治,坦然地道:“實不相瞞,微臣就是為了向皇上進言,才特地趕回京城來的。”
“哦!”順治輕哦了一聲,點點頭,對他的行為作了肯定的讚賞。
多鐸膽量更大了:“微臣認為,形勢並非如此樂觀。”
多爾袞臉色微變,他沒想到多鐸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皇太後麵容嚴肅。範文程向多鐸投去一個挑戰性的眼光。
順治翹起嘴:“此話怎講?”
多鐸正色道:“依微臣所見,闖賊所部並未潰敗,而隻是進行了一次有組織、有計劃的大轉移。李自成在親率東路大軍南撤湖南之時,高一功等所率的西路大軍,也在三月底四月初先後自川東橫出荊門、當陽、陽夔府、施州,兩路人馬沿長江自東而西聯成一氣,賊軍撤退井然有序,西路大軍實力保存完整,實稱不上潰不成軍。”
範文程趁著多鐸話音停頓的時候,插嘴問道:“那德安、武昌、富池口等役,又作何解釋?”
多鐸道:“那隻不過是我軍鐵騎兵速度甚快,撞上了李自成率著的東路軍罷了。”
範文程又問:“那闖賊在通山小源口,被鄉勇程九百誅殺之事,又怎麼說?”
多鐸凝目道:“我想,闖賊可能沒死。”
這句話無異在書齋炸開了一個響雷。
順治皺起了眉頭:“李自成沒死?難道阿濟格敢謊報戰功?”
多鐸素與阿濟格不和,朝廷中人人皆知,此刻在皇上麵前,他不便攻擊阿濟格,於是便道:“他可能上當了。”
順治眉毛一揚:“上當?”
多鐸平靜地道:“皇上當然聽說過,李自成在商洛山時,就曾經假死過一次。”
多爾袞抿緊嘴,嘴縫裏緩緩吐出了四個字:“設疑代斃。”
順治道:“依你之見,當有何應策?”
多鐸胸有成竹,將早已考慮好了的話,說了出來:“明室早已民心盡失,已不足與我們對抗,我們真正的對手是李自成。李自成富池口兵敗,使他的轉移計劃受到了很大的挫折,這是個極好的機會。皇上當立即下力追擊闖賊餘部,不管李自成死了還是沒死,決不能讓李自成有喘息的機會。”
順治咬住了下唇,似在考慮多鐸的建議。
“皇上。”多鐸還想說什麼。
順治擺擺手,對範文程道:“你有何看法?”
範文程眯起眼,認真地想了想道:“皇上,臣以為全力追擊闖賊餘部,萬萬不可行。”
多鐸狠狠地瞪著範文程,多爾袞凝眉在沉思,順治張開了嘴,臉上有一絲驚訝,惟有皇太後嚴肅的麵容沒有任何變化。
範文程繼續道:“南明朱由崧雖然被殺,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果我們追逼闖賊餘部甚急,闖賊餘部與南明餘黨聯合起來對付我們,我們將會要遇到更大的阻力。況且眼下英親王阿濟格之軍,轉戰千裏,師旅勞累,吳三桂又不可靠,若草率出兵,恐會弄巧成拙。”
多鐸忍耐不住,搶口道:“這是我們消滅闖賊的最好機會,若李自成沒死,讓他喘過氣來,再與南明餘黨聯手,江山之爭,尚不知會鹿死誰手?”
“關於這一點,豫親王大可不必擔心。”範文程緩緩地道,“李自成是明室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師占領京城之後,明室還派了使團來京。李自成若沒死,明室決不會與其聯合,他們隻會互相殘殺。我們邊休整,邊等待,自要坐收漁人之利。”
多鐸翹起嘴道:“說來說去,還是你那‘用漢人治漢人’的招撫政策,可闖賊會受招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