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李翠微發出一聲驚叫,想要去援救,更是無能為力。
在這危急時刻,隻見李宏誌左手一揚,擲出一柄匕首。“當!”匕首擊在箭頭上。因箭的勁力太強,匕首不能將箭擊落,但這一擊,卻讓箭頭偏歪了三寸。“噗”箭射中了李自成的左肩,而不是背脊梁。
李自成身子抖一下,帶箭衝上了左側大路。李翠微和宋獻策催馬緊跟在後麵。
納蘭利吉見未能將他自成射落下馬,大聲怪叫,發出了進攻命令。兩百名騎兵如同一股旋風,從山崗上刮向崗下的左側大路。
李宏誌緊護著李自成狂奔。義軍新兵多為步兵,見闖王中箭,不覺心慌,陣腳頓時大亂。納蘭利吉鐵騎兵衝入隊伍中,一陣亂砍。新兵初次交仗,全無經驗,經這一衝殺,竟四散奔逃。李禪和李迪連斬數名逃兵,想穩住陣腳,結果卻適得其反,新兵見了他倆也狂逃不止,隊伍更亂。
兩千名義軍,被兩百名清軍鐵騎兵趕湖鴨子似地追趕著,令回頭瞥望的李自成感到心痛。他忿忿地揚起一鞭,逼開李宏誌,咬牙撥出左肩上的箭投擲於地,也顧不得血流如注,掉轉馬頭,想要喝住新兵。俗話說:兵敗如山倒。在這混亂之中,任是闖王,如何能喝得住這些已潰散了的新兵?
陳建明兵馬呐喊著漸漸逼近。有些新兵以為是救兵來了,高喊著揮手奔了過去,剛一靠近便被砍翻在地。這一來,義軍新兵更是慌不擇路地拚命逃竄,刹時四散逃命去了。
李禪和李迪帶著小隊親兵,靠近李自成:“闖王快走吧!”
李自成無奈,隻好咬咬牙,拍馬向前麵山林奔去。
納蘭利吉窮追不舍,連射數箭,皆被在李自成身後護駕的李宏誌撥落。
追到山林前,天已完全黑下來,天上落下了雨點。
納蘭利吉人少,不敢貿然追入林中,隻好停止追趕。
陳建明大隊人馬,也隨後追到。
納蘭利吉望著黑黝黝的山林,問陳建明道:“這個闖王是不是真的?”
陳建明果斷地道:“不是,是假的。”
納蘭利吉皺著眉:“為什麼是假的?”
陳建明道:“你沒看見他帶的兵嗎?兩千多人馬被你兩百騎兵追得四散而逃,這哪是闖王帶的兵?”
納蘭利吉道:“我看這些人全都沒有打過仗,像是新兵。”
陳建明道:“那就更不是闖王了。闖王怎麼親自來招募新兵?”
納蘭利吉眨了眨獨眼道:“可是我聽見他身旁的那個姑娘,在他中箭時喊了一聲爹。”
“哦!”陳建明認真地想了想道,“那姑娘像是李翠微,如果她喊爹……還有馬上那個矮漢子也很像是宋獻策。”
納蘭利吉瞪圓了獨眼:“你是說,他真是李自成?”
陳建明沉思良久,眼中透出異光,手拍著前額道:“沒錯,他一定是李自成!”
納蘭利吉挫牙道:“真是瞎了眼,撞著麵都讓他跑掉了!”
陳建明抬頭看看天空道:“李自成已經掛彩,天又下雨,我想,他逃不了多遠。”
納蘭利吉聞言,立即下令:“追!拿到闖逆者,賞金千兩!”
清軍鐵騎兵與陳建明的兵馬,冒雨追進了山林。
李自成進入山林後,清點人馬不到五百,心中沮喪已極。好不容易招募的兩千多名新兵,剛一接仗潰散而逃,今後將如何抵禦南下的清軍?
雨越下越大了。天像是被捅了個窟窿似的,雨水一個勁地往下倒潑。
宋獻策縮著脖子道:“闖王,你肩上的傷,讓我來替你包紮一下。”
李自成甕聲道:“不要緊。”
宋獻策又道:“這麼大的雨,淋濕了傷口會化膿的,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吧。”
李自成沒吭聲,仍往前走。
“爹!”李翠微忍不住了,正待開口,突然空中閃起一道電光,耀眼的光亮照出了李自成冷峻得發青的臉。她的心顫栗了。那是一張隻有李自成在盛怒情況下,才能看到的臉。因此,她不敢把話說出口來。
轉過山坳,有一隊人馬從雨中走來。
李禪和李迪立即率著親兵前去迎敵,卻發出來的人是李雙喜和馬承恩率的老營人馬。原來顧君恩和高桂英放心不下,特派李雙喜二人帶領一隊人馬前來接應。
“闖王,你受傷了?”李雙喜見到李自成左肩上的傷口,不禁驚呼出口。
李自成淡淡地道:“一點皮肉之傷,不要大驚小怪。”
李雙喜可不管這一套,扭頭向馬承恩道:“附近有什麼地方可以避雨?”
馬承恩上前,沒直接回李雙喜的話,卻向李自成施禮道:“稟闖王,前麵有個淩波洞可以避風雨。”
自從馬承恩當上老營總管後,他已是少數將領中知道李自成還真正活著的人。
李自成沒再說什麼,默默地點了點頭。
馬承恩高聲發令:“速去淩波洞。”
馬承恩在雨中帶路。數百人馬穿過山林小路,來到一個崖壁洞前。
洞口很小,隻能容一人一馬入洞,從外麵看來洞似乎不大。
李雙喜問道:“這麼個小山洞,能容得下幾百人嗎?”
馬承恩道:“這洞裏可大著呢。”
宋獻策帶頭鑽入洞中,親兵取出裹在囊袋中的火把點燃。洞身果然很大,足以容納千人,地麵幹燥,還有幾堆燒過的灰燼。
李自成等人進入洞中,李雙喜趕緊幫李自成脫下濕衣服,一麵吩咐士兵找樹枝生火,一麵替他包紮傷口。很快地洞裏升起了十餘個火堆,士兵們圍著火堆烘烤著被雨水淋濕了的衣服。李翠微被安置在洞左角的兩塊大石岩後,獨自燒了一個火堆。
最忙的人要算是馬承恩。他帶著一小隊親兵,冒雨在洞外砍來了許多樹枝,送到各個火堆旁。他又出洞去巡察了一番,親自帶了數名親兵,在洞外雨中警戒。
李自成望著這個忙碌奔波,不顧個人勞累,不畏風雨的未來女婿,雖沒說什麼,心裏卻是感到滿意。
李雙喜給他帶來了不好的消息。張獻忠在四川鳳凰山上,被肅親王豪格射死,大西軍潰敗。孫可望與劉文秀、李定國和艾能奇,率其餘部隊,急速南撤,經重慶、遵義,轉入貴州。整個四川已落入了清廷手中。顧君恩派李雙喜和馬承恩前來,一是接應李自成,二是將這緊急情報向李自成稟告。
李自成臉色陰沉,心情變得異樣的沉重。局勢的惡化,比他預料的要快,如何麵對這嚴峻的形勢?他陷入了沉思。
李宏誌走出山洞外,一陣風挾著雨水迎麵撲來。
“李隊長。”馬承恩在石岩後鑽出,向他打招呼。
李宏誌沒聽到他的聲音,也沒見到他人似的,聳聳肩大步向雨中走去。
山穀路上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李宏誌在洞前路上巡察了一番。電光中他發現,左側小路路旁的草叢中,釘有小木樁,木樁數丈遠一個,直釘到小路口。
他敏銳地感覺到,身後有人在悄悄地盯著他。他沒有回頭,也沒露聲色,返身回洞。
當他走到洞口時,心陡地一震,臉色變得蒼白。洞口內側多了一支火把,火光照亮了插在洞口石縫裏的一支小竹簽。
後宮大內密簽!不用細看,隻要看到竹簽尖端的砂紅印,他便知道見到了什麼。太後厚坤宮女總監邢飛燕,將太後密令下到了這裏。好厲害的女人!
他迅即用兩根指頭把小竹簽夾起,藏入懷裏,然後進入洞中。他已意識到,清廷的密探和他一樣,也打入了李自成身旁的親兵之中。看來太後的懿旨,他不能不執行了,他不敢往下想,因為這不僅僅關係到他個人的性命。
他深吸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徑直走到李自成身旁。
沉思中的李自成,被他打斷了思緒,扭臉看了他一眼,擺手示意他脫下衣服來烘。
李宏誌脫下衣服,擰幹水,兩名侍衛接過衣服替他烘烤。他光著上身蹲了下來,抓過一根小樹條,在李自成的腳背上有意無意地戮了一下。
李自成先未在意,當李宏誌戮到第三下時,他注意到了,低頭看去,李宏誌用小樹條正在地上畫字告警:“快走!”
李自成目芒一閃,立即站起身,高聲下令:“出發!”
宋獻策剛穿上烘幹的衣服,想好好睡一覺,聽到李自成出發的命令,不覺怔住了:“現在就出發?外麵這麼大的風雨!”
李雙喜看到李自成的神情,知道情況有異,也不問什麼,從地上彈躍而起,吩咐親兵收拾行裝。
洞左角石岩傳出了李翠微的聲音:“怎麼就要走?我的衣服還沒有烤幹呢。”
李自成厲聲道:“穿上衣服,隨隊離開這裏!”
李自成說著,大步向洞外走去。走出洞口時,他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洞口這麼窄小,若是讓清兵堵在裏邊,無異成了甕中之鱉。
李翠微出洞口時,馬承恩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件幹衣,硬要她穿上,並扶她上了馬背。她握著他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向他投去了一個充滿深情的眼光。
義軍離開了淩波洞。洞裏火堆還在燃燒。
李自成走出十裏地時,納蘭利吉的清軍鐵騎兵和陳建明的大隊兵馬,即追到了淩波洞。
在身旁的親兵將領中,一定有叛賊!李自成得出了結論。但叛賊會是誰呢?李宏誌、馬承恩、李迪、李禪?全都不像,然而除了他們,還會有誰?他自己也弄得糊塗了。
不知什麼時候,雨漸漸小了。雨點落在臉上,涼涼清清的。
李自成數百人的義軍隊伍,像落湯雞一樣,拖遝著腳在山坡上行走。
李自成感到了左肩傷口一陣一陣的疼痛,心中竟有一種不堪重負的感覺。他似乎覺得肩上的疼痛,不是來自箭傷,而是來自肩上的重擔。
宋獻策在他身旁發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聽到這歎息聲,李自成的心更加沉重。
轉過山坡,到了一片曠野地上。
此時天已放亮。曙光中有一大隊兵馬,打著忠貞營的旗號迎麵奔來。
李翠微眼尖,在李自成馬後叫了起來:“是來享領兵到了!”
李來享率兩千義軍前來接駕。
李自成在臨澧歇息一日後,決定回夾山寺養傷。李來享、李雙喜、馬承恩和李翠微等人率兵回老營。李自成暗中囑咐李來享,將南明常德總兵陳建明暗降清兵的消息,告訴何騰蛟和堵胤錫,以作防備。
李自成隱居夾山寺,是件極秘密的事,為了防止意外,他連夜率著宋獻策、李宏誌、李禪和李迪及小隊侍衛,離開了臨澧。
李自成肩傷因未及時包紮,遭到雨水淋濕,已開始紅腫潰爛,一路上發著燒,精神極為不好。
隊伍走到臨澧與石門交界的潘壋,李自成實在支持不住了,口渴、頭暈得厲害,於是下令到附近的一個村子裏休息。
李自成休息的這個村子,正是顧君恩進夾山時,在此落腳遇到瘋道人的地方。
李宏誌替李自成換藥,重新包紮傷口。李禪和李迪領親兵負責警衛。宋獻策則一邊吩咐村民給李自成熬雞湯,一邊叫人飛速上山向高立功報信,要高立功派人下山接應。
換過藥後,宋獻策端了碗雞湯走進房來:“闖王,快喝了這碗雞湯吧。”
李自成肅容道:“你又騷擾村民了?”他已吸取了京都兵敗的教訓,對義軍士兵,尤其是親兵要求特別嚴格。
“哪裏話?”宋獻策正色道,“村裏剛好有個孕婦,這雞湯是她熬的,我已買了一隻雞,叫她重新再熬,你就放心喝吧。”
聽他這麼說,李自成這才把雞湯喝下,因為太累,隨後便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隱隱地遠處傳來一聲又一聲兒歌。兵荒馬亂的年代,聽慣了怒吼呐喊,聽慣了馬蹄和馬嘶聲,以及刀光劍影中的金鐵相擊,多少年也沒聽過小兒們的縱聲歌唱了。他睡意全無,翻身下床,信步走出門外。
他站在門前的坪地地勢偏高,全村景物盡收眼底。這是個大村莊,中間田畈阡陌如織,畈邊山下,一叢叢農舍星布其間。林中一條白白的大路與村頭的一座古石橋相連。路邊幾株古樹,數點寒鴉。看得出,這是個山青水秀的村莊,要不是連年兵荒馬亂,這裏肯定是個雞鳴狗吠的世外桃源。哦,他想起來,這就是顧君恩曾對他說過的那個村子。因為村裏紮了軍隊,隨時都可能發生廝殺,農人大都逃去,田畈上完全沒有人耕作,哪裏有小兒唱歌呢?李自成又懷疑自己是在耳鳴了。自從在九宮山失去烏龍駒以後,曾多次聽到過烏龍駒的嘶叫。這匹跟自己南征北戰多年、時刻不能離的戰馬,隨著那場慘敗,已永遠不在世間了,怎麼還有它的長嘶?這唯一的解釋隻能是心亂耳鳴。
抬頭再向田畈望去,三兩家農舍上空升起了炊煙,跑兵的農人們見村中兵丁並不擾民,便悄悄回家了。那大路邊石橋旁,真的有幾個孩子在戲耍。李自成側耳細聽,孩子們唱的是:
張打鐵,李打鐵,
打把剪刀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
我不歇,
我要回去打毛鐵……
孩子似乎越聚越多,歌聲也越唱越響。李自成饒有興致地傾聽,一邊向橋頭走去。橋頭邊李禪、李迪在警戒,見闖王走來,便要去驅趕唱歌的孩子,卻被李自成禁止,示意不要驚動他們。
李自成走到橋旁,見有十幾個孩子在相對擊掌,反複唱著《打鐵歌》,覺得有趣,站在一旁靜靜觀看。
一黃毛垂髫小兒忽然停下手,大眼睛碌碌掃了李自成一眼,調皮地問:“大個子,你會唱《打鐵歌》嗎?”
李自成心中一動,問道:“這歌是誰教你們的?”
幾個小孩同聲道:“我們本來都會唱的。”
李自民見那個黃毛小兒雖是一臉菜色,卻掩不住天真無邪的樣子,便彎下腰伸手刮他的鼻子:“你知道這歌唱的是什麼意思?”
小兒衝口便答:“瘋道人說了,是唱李闖王的……”
瘋道人?唱“李闖王”?李自成愣住了。
此時,高立功率一隊人馬,踏踏雜雜登上了石橋。
夾山寺內殿。
李自成趺坐在香案前,凝視著案桌上的小紅匣子。匣子打開著,裏麵擱著那把曾為這位大順永昌皇帝雉過發的剃刀。
香爐巾燃著三柱香,煙香嫋嫋升起,靜靜地似有若無,像是凝結在空氣中。外殿中隱隱傳來罄鈸之聲,也是似斷還續。此刻真是難得的清靜,難得的閑暇。傷口時不時隱隱作痛。他想打一會坐,借此休息一下,調理一下身體。但心卻靜不下來,怎麼也不能入定。幾個月的奔波征戰,一個接一個的失敗與打擊,一個接一個的冒險犯難,猶如一連串的噩夢,接連出現在眼前。準備得那麼充分,幾乎舉全軍之力的荊州大戰,結果功虧一簣;清軍大霧中的偷襲,義軍差不多全軍覆沒;那麼多將領詐降以保存實力,隻落得五千將士受戮,血流成河……義軍元氣大傷,清廷氣焰正熾,每一步都十分艱難。難道真個是大順氣數已盡,狂瀾既倒,已無可挽回?
傷口又在隱隱作痛,整個身子都極度疲憊,真想杜絕一切打擾,靜靜地睡個幾天幾夜。他的心漸漸靜下來,他想再次入定調息。忽然,耳畔又響起了那群天真稚氣的孩子唱的《打鐵歌》:“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剪刀送姐姐……”
這張打鐵,肯定是指八大王張獻忠;這李打鐵,當然是指自己了。眾所周知,清廷順治皇帝福臨的乳名,就叫“姐姐”;我不歇,顯然是要我李打鐵莫灰心,莫停手,堅持抗清到底。清廷江山並不穩定,要趁熱打鐵,要將這塊毛鐵打成自己的江山……李自成深信,兒歌童謠,是一個時期老百姓心聲最直接的流露。那年,大順上百萬義軍席卷中原,打進北京,不是到處都能聽到兒歌:“穿他娘,吃他娘,打開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嗎?眼下,大順義軍極不順利,幾乎難以堅持。此時流傳這首《打鐵歌》,其意要我堅持打鐵,剪除清夷,鍛出自己的鐵打江山,這不是民心不死,天意昭然嗎?
他心中騰起一股熱浪,全身為之一振,幾乎要從蒲團上躍起。張打鐵已經死了,再不能與我一起打鐵,而我李打鐵尚在,大順軍精英尚在,從明宮中帶出的難以數計的財寶尚在,我李打鐵即使獨力支撐,也能打出個嶄新的乾坤。當年詐死商洛山中,僅剩下十八騎,那是多麼艱難!但為時不久,不又千軍萬馬,襄括中原了嗎?
思緒紛亂,百感交集,他再也不能守靜,便站起來,在書案邊抓起筆,呤哦良久,揮句寫下七律兩句:
英雄一代赴飄萍,
大塊空留百戰身。
他停筆片刻,想起在老營對顧君恩吟過的那兩句詩,目芒一閃,剛好連綴而成:
搗碎乾坤驚日月,
踏翻宇宙走雷霆。
他想起了瘋道人的話,冷哼一聲,什麼是天意?事在人為,隻是有個機緣而已。把筆揮墨,又寫下兩句:
時來作惡天還怕,
運去看經佛不靈。
他正要一氣嗬成寫下去,卻見高立功興衝衝走來,手中高高地捧著一柄寶劍:“闖王,你看!”
李自成一愣,隨即擲筆於地,一把抓過寶劍,激動地道:“這是哪裏來的?”
他手中抓著的是隨他南征北戰多年,詐死通山時交給李守正的那把花馬劍!
高立功也激動地道:“這是李過剛才派人送來的。據說,李守正扮裝闖王遇害後,這柄劍被鄉民拾到藏起來。後來鄉民聽說闖王未死,又在湖南出現,便日夜兼程將劍送到忠貞營,囑咐一定要交給闖王,帶領百姓,揮劍斬清妖,複我大漢江山!”
“唰——”花馬劍出鞘,耀目的寒光使殿內燈火黯然失色。
“噅——”遙遠的天際,傳來了烏龍駒的長嘶。
李自成目放異光,熱血沸騰:“打鐵不能歇,這塊毛鐵,我李打鐵打定了!”
高立功站在一旁傻了眼。這是什麼話,闖王見到久失複得的寶劍,是不是歡喜得糊塗了?
宋獻策走進內殿:“顧君恩派人來請示,貞忠營兵馬是否進入洞庭與何騰蛟部聯營禦敵?”
李自成似未聽見他的問話,卻問道:“精衛可填海,女禍可補天,我李自成能不能打毛鐵?”
高立功傻巴著眼瞧著宋獻策,看他怎樣回答這個聽不懂的古怪問題。
宋獻策早已聽到了《打鐵歌》的事,當然明白李自成問的什麼,便正色答道:“當年三圍開封,五覆明軍,洛商再起,席卷中原,直搗京師……闖王神威,天下誰是敵手?潮起潮落,天之規律,兵勝兵敗,尋常之事。闖王定能天地再造!”
“好!”李自成大手一揮,“各路人馬聯營洞庭,與清妖再決雌雄!”
(中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