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節(1 / 2)

“本來怎樣”、“應該怎樣”、“本應怎樣”的問題

及其對理論思維和工程思維關係的影響

人類有兩種旨趣殊異的思維活動:一是認知,一是籌劃。出於分析的方便,本書預設了一個基本的概念關係框架。我把人類活動分成兩大類:一是心的活動,一是身的活動。心的活動就是意識,通俗地說就是想。身的活動包括兩方麵:一是身體自然機能的運行,如血液循環和細胞的新陳代謝;一是由意識所發動的行為,通俗地說就是做。在此,身心關係可擬想為電腦的硬件和軟件的關係。進而,依照傳統,心的活動可分為知、情、意三種。知就是廣義的認識,從層次上可分為感知和思維,從功用上可分為認知、籌劃和評價等,這兩種劃分具有交叉關係。情就是情欲,包括情感和有意識的欲望。意就是意誌,包括意圖、選擇和決定等。在認識活動中,認知和籌劃都兼跨感知和思維兩個層次。需要事先說明的是:本書由於隻考察思維層次的問題,因而在提到“認知”和“籌劃”時,實際上指的是思維層次的認知和籌劃或認知和籌劃的思維內容。認知是為了弄清對象本身究竟是什麼樣子,籌劃是為了弄清如何才能利用各種條件做成某件事情。認知的最高成果就是形成理論,理論是用抽象概念建構起來的具有普遍性的觀念體係;籌劃的典型表現就是工程,工程是用具體材料建構起來的具有個別性的實存體係。觀念體係是客體對象的主觀化,實存體係則是主體意願的客觀化。認知型思維的高級形式就是本書所謂理論思維,籌劃型思維的高級形式則為本書所謂工程思維。有關概念的更加嚴格的劃分見第三章。這裏先說明一下有關“籌劃”的問題。籌劃作為一種認識活動,長期以來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表現為:一方麵,在以知識為中心的哲學中,根本沒有籌劃的位置;另一方麵,在以實踐為中心的哲學中,直接的“做”才是關注的焦點,而籌劃作為設計“做”的“想”亦不被注意。把“籌劃”明確作為哲學範疇加以對待的是海德格爾。但海德格爾的“籌劃”是“這樣一種此在的存在方式:在這種方式中此在是它的作為種種可能性的可能性”,而不是那種“已有所指的、給定的內容”,即跟那種“擬想出一個計劃,依這個計劃安排自己的存在”的“籌劃”完全是兩碼事。參見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陳嘉映、王慶節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北京,1987年第1版,第177—178頁。雖然如此,我卻覺得,在不考慮現象學解釋學方法和主客辯證方法的差異的情況下,如果從人的生存活動的整體去理解籌劃的話,海德格爾的本體論意義上的“籌劃”可以被當成本書的認識論意義的“籌劃”的根基,而二者又可以一起嵌入認識哲學和實踐哲學的框架中。本書對人的活動的劃分正貫徹了這一想法。

在通常所謂的自然學科我在本書中凡稱學科都盡量使用價值中性的“學科”一詞而避免使用價值色彩過濃的“科學”一詞。中,認知和籌劃、理論和工程、理論思維和工程思維是分得很清楚的。數學家在研究三角形時,知道自己是在研究一種道理,而不會以為宇宙中實存著這樣的三角形,更不會覺得因為三角形原理成立所以三角形工程也可以成立。工程師倒是可以搞一個三角形的建築物,不過建一個純粹的三角形和建一座具有三角形形狀的建築物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建三角形建築物時,工程師除了必須遵照三角形原理外,還必須考慮建築物的性質和功能、建築材料的屬性、地質條件和環境狀況、建築物的外觀與裝飾、工程的經營與管理等,即必須遵照物理學、化學、美學、經濟學等學科的原理。在這裏,數學家不會因為工程師在建築物設計中將各種毫不相幹的學科理論“混為一談”而指責他缺乏一以貫之的理論邏輯,工程師也不會因為數學家的純粹三角形根本建不起來而嘲笑數學家理論的虛妄不實。理論就是理論,工程就是工程;科學就是科學,技術就是技術——理論思維和工程思維在自然學科中分工明確、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