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今宵便有隨風夢,知在紅樓第幾層。
此話雖接上回,卻要從這林暮辰回了賈母安排的住處說起。月已高掛,府中各處均是亮了燈火,昏黃的蠟燭映著外邊大紅的燈罩,在夜中多了一絲暖意。
“辰爺,可是要先洗漱沐浴?”晴雯見暮辰隻一味將一些平常的物什放至固定的位置,還叫了身邊的小童將長案移到窗邊,收拾了半刻。這本就是下人的活,主子的意思隻要傳達了,自會有人來辦妥,這林家小爺倒是奇了怪了,自己親力親為不可。連一聲吩咐都是沒有的,使得她也不知要做些甚麼好,便開口問了一句。
今日這老太太見暮辰與黛玉本就帶了不多的人,暮辰身邊就一個陪侍的書童,黛玉隻帶了一個丫鬟,是個十歲的小丫頭,名喚作雪雁,雖是自幼隨身,可年齡甚小,一團孩氣。又見王嬤嬤極老,料暮辰、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故將自己身邊的兩個二等丫鬟,晴雯、鸚哥分別與了暮辰、黛玉。這晴雯長得確實有幾分與黛玉相似,特別是那柳眉微彎時,那般嬌俏的樣子。暮辰原是不喜女子近身的,隻是老太太的一番心意不好相拒,又因這晴雯也確實是乖巧的,雖不知其人如何,隻看這察言觀色的本事,便是極好。故應了,也算是補了身邊空著的伺候丫鬟的缺。
暮辰環顧四周,似是在確認房中各物的擺設,內間以屏風隔開的拔步床上擺著一色丹青卷邊的寢具,靠窗邊還有一長案,案前一把黑漆嵌螺芯椅,案上文房四寶擺設齊全。案頭上,擺放著橫式的頑石。東邊牆上掛著一副《幽澗寒鬆圖》,其上題字有“一石則岱華千仞,一勺則江湖萬裏”,兩側各有一杌凳,各放置一盆蘭花。給人的感覺是總體寬大細處密集,充滿著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
現今聽得人聲,這才回了神來。暮辰本不喜事事被人服侍著,在家中亦是親力親為,此刻在晴雯的眼中卻是有些怪異了。舒了口氣,接過小童遞過的水盆淨了手,這才說道:“這一天也是有些乏了,你隻需準備了浴桶和熱水,放至房內便可。”晴雯答了聲便下去安排了。而林暮辰又喚了王嬤嬤來,讓其去看看黛玉那是否妥當了。
兩人初進賈府,本就帶了不多的人,同行的王嬤嬤是林府的老人,自小照顧暮辰、黛玉。現今進了賈府卻是被賈母派到了外間伺候。倒不是怪賈母的安排,或許她亦是好心,隻是暮辰本就不喜與人親近,若是換了旁的嬤嬤,平日的生活起居亦是不便,故又求了賈母將嬤嬤留了給他。賈母思其照顧林家兄妹日久,又是手腳麻利的,這才應了。
林暮辰這才靠了那黑漆嵌螺芯椅坐了,微闔了眼,又道:“戚風,此番來了這賈府,亦不是長久之計。你自是從小伴著我的,旁的不說,就是這心必是向著我們兄妹二人的。可覺得有何疑處?”這戚風所指的便是林暮辰身邊的小童,雖是樣貌平平,卻生的一顆玲瓏心,看事情也是極為全麵周到。戚風不敢妄加論道賈府的事,隻是自家主子這般問了,便隻能如實回答:“賈老太太確實是喜愛姑娘與主子的,隻是這賈府中幾個小輩亦是深受喜愛的。”他說的隱晦,暮辰卻是點頭,不語。確實,這喜愛是一回事,真正能把喜愛做全的又是一回事。隻是看這賈寶玉便不是成大器之人,就那荒唐言說,怎的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他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這般還如何入仕,豈不處處都讓他覺著濁氣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