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本就是無心的舉措,在他人看來,卻是不一般,不是記恨了,便是感激了。罷了,也不過幾句說辭爾爾。
今次要講的東西,不在這賈府中,而是跟著林暮辰出了這榮國府,直奔著外麵來了。在下先在此將這前因聯係了一塊兒說。上回說了林家捎了信給林暮辰,知曉了林家的家底,雖是明了這些營生還是林家老爺掌管著要好些,可這信中亦是著重提及了需要看管一番,必是以後有所用途的,故,此番出了門,意欲瞧上一瞧。和著要去看了這不久後將要讀書寫字的學院,重要的是去拜見這太醫院的王太醫。
冬末的日子,雖是有著濃濃的日頭,猶是沒的那溫度,隻剩了寒氣。進了骨頭也不讓人喘口氣的凍人。手裏的暖爐是綠竹出門前硬是塞了進手心的,雖是沒讓著跟了一道,卻在出門前少不了被綠竹那嘴皮子搗鼓了一會,道的是:“這般寒著的,竟還要跑了去,也不道是自尋了這苦頭吃還是我照顧不周了,要是凍著了,老太太亦是首要罵了我的。”暮辰對這嘴快又心眼直的丫鬟亦是沒了講究,隻道了一句:“過幾天便要落了雪了,到時怕是想去也去不得了。”
就著綠竹揚起的手將披風蓋了身上,又無可奈何接了暖爐,才上了這賈府的轎子朝著外街行去。衣袖裏揣著書信,隔著那薄薄一層的帳子看了外邊的景,倒也是熱鬧的。少了那種刻意的壓抑,隻半側了身子,靠著顛簸的轎子,閉上了眸子。這也成了習慣了,放鬆了精神亦是能夠想些事情。
一路行著,外邊有些嘈雜的聲音倒也沒擾了他。不到三刻,轎子便停了。幽幽著了地,才掀開轎簾探了半個身子。入眼的是一間茶樓,簷上掛著“魏蘭聚”三個醒目的漆金大字,伴著隱隱的黑字,怕是這樓時日久了,早些時候金粉的已掉了一小半。林家也是世代風雅之士,這樣的茶樓可供才子吟詩作對,亦是提供些糕點之類的小食,倒也是高雅之地。
再說道這“魏蘭聚”本欲是提上衛蘭居三字,本是林家先人的一處房置。卻因先祖與前皇帝在此門前認得、相交。而這前皇帝名中有一魏字,故之後改了這“魏蘭聚”,也算是意表林家的不同之處罷。這茶樓在此地倒是有些名氣的,諸多學子進京趕考多是要來此一聚,也成了慣例。此處的名聲便是日益大了,然所得的錢財自是不少。暮辰此番來此,隻為了見這林家的老功臣林穀。
這林穀是林家的家臣,還是林如海父親手下的人,如今亦是將近半百的人了,仍在此處幫著林家打理京都的家業。進了大門,屋子內少了冷風,多了幾分暖意。四下打量了一番,此處比之客棧酒館自是高明了不少。見著迎麵趕來的老者,必是林穀無疑。暮辰雖未見著這林穀多次,隻記得還是幼童時候曾受其照顧,眼中便是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出口稱呼道:“穀叔,別來無恙。”這八歲孩童雖是幾分少年的形,卻在模樣上又缺了幾分。這般行了禮,說的又是那大人才論道的言說,自是引了不少人的視線。林穀亦是了解自家少爺脾性,少年老成不說,自是有一種別樣的清冷。若是對那不識之輩,那眼神是冷,話語是冷的,連表情也是冷的。
恰如現在這般情景,進門不遠處坐著的那幾個文人,本是在做著對子的,其中一人見了暮辰如此年紀,也無顧忌,對著一旁的友人出了上聯“有幼童裝老成,可笑,可笑。”那目光還未及時收回,便被另一道視線頂回。毫無感情的視線掃了一眼,又麵無表情地轉回了頭。似是被怔到,那男子的友人張了張嘴,卻是無話可對。隻見得這茶樓的管事疾步趕了來,對著這孩童半伏了身,道:“少爺,您怎的來了。外邊冷,進裏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