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遇君沉默良久，最後隻是一聲歎氣，“小晴，你還是太年輕。雖然你說的都對，但你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景和他喜不喜歡男人。你所說的一切都建基在景和也喜歡墨清的假設上，可是他可能從裏到外都是一個直的。”
當頭棒喝，秦晴怔怔地看著黎遇君，是的，她隻看得到墨清對景和如何好，自作多情地以為景和早已被打動，卻沒有細想，景和可能根本喜歡不上墨清。
黎遇君從桌上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處理，作為景和的朋友，你隻需要站在他身後給予他理解就可以了。你今天秋遊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南方城市的冬天向來冷到沒天理。H市作為一個沿海城市，冬季季候風經□□遼闊的內陸吹來，刮到臉上時已是幹燥得和刀子一樣，生生地一刀又一刀割去了所有的水分。
圖書館已經開了兩個月了，華景和每周一放學都要去當值。墨清也正式加入了籃球隊，籃球隊服一穿簡直是帥慘了整個隊伍。圖書館在一樓，正對著籃球場。華景和把書放回書架的時候微微側頭，就能看見窗下墨清在籃球場上穿梭的身影。
手指劃過書脊。閉館時分，這一方書中隻有他一個人。寧靜的光陰流淌而過，他默然看向墨清。其實這樣也不錯，以刻意的疏遠來換彼此的相安無事。
檢查完書後就關上圖書館的門，經過更衣室的時候墨清剛好從裏麵出來，華景和把主持稿遞給他：“黎老師叫我給你的，你要講的部分我都用熒光筆畫好了，今天就要背完。”
臨近新年，元旦晚會的排練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墨清和華景和是老師的寵兒，自然被一眾老師推薦出去做主持，在運動會上讀稿的潘小希也被老師看上了。一共五位主持，高二三班就占了三個，剩下兩個名額分別給了高一三班的班長陸家儒和高二四班的梁縵。
“梁隊，這是你的。”
“哇竟然也幫我畫了，學霸大大夠意思啊！”梁縵接過主持稿，馬上麵露苦色，“這麼多啊，還今天就要背完，黎少爺太狠心了。”
“下個星期就是晚會了，他現在才拿到稿子不得趕緊叫我們背嗎？”華景和幫黎遇君說好話，“接下來的這個星期放學都要預留時間練習，你有什麼事的話能推則推。墨清，你也是。”
“我最近比較忙，可能來不了。”墨清說，“我會自己去和黎老師說的。”
雜誌社想把他近來的散文集結成小書出版，他正在整理修改文稿，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本來他是想把這個主持給推掉的，見華景和也會參加才沒有這麼做。
華景和其實很想問墨清在忙什麼，話到口邊最後還是沒有出聲。最近潘小希經常有寫作方麵的問題請教他，他也一一詳細回答，關係好不容易有了進展，而這一來二往的也讓班上謠言四起。華景和本來已經做好準備聽秦晴鬧騰了，結果她竟然一反常態根本不提墨清的事，隻是對潘小希難再像以往那麼好了。華景和隱隱覺得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和墨清的事，並且選擇站在自己這邊。
她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很細膩，尤其是對待她在乎的人。
“HI！景和！”她竟是突然從更衣室裏蹦了出來，“剛當完值呀？”
“嗯，你呢？”
“跳舞唄！下個星期就要表演了。”
高二三班唯一入選的節目就是秦晴和蘇粟的舞蹈，本來隻是基友之間鬧著玩的，結果竟然還真被選上了。幸好兩人都學過舞蹈，否則上了台可就要出糗了。
“注意休息，別拉傷了。”
“嗯嗯嗯，謝謝學霸大大。”秦晴笑得燦爛，“我和縵縵要去shopping啦！先走啦再見！”
“再見。”
接下來的這個星期果然每天都練習到很晚，元旦晚會是展現學校的一個重要舞台，尤其是T中這麼一流的高中，自然要做到十全十美。華景和的英語好，有不少英語的台詞，每次排練完之後都會被黎遇君單獨留下練發音，常常折騰到十點左右才能回家。
墨清很想等景和一起，但奈何雜誌社那邊催得緊，做主持已經讓他放棄了不少睡眠時間，實在不能再陪景和。他點點頭表示理解，轉身走回課室繼續練習。墨清隔著窗戶，看著他坐在桌前緩慢地讀著每個英語單字，確保每個音節都發音標準，唇齒開合間有不同於漢語的靈動。他突然想告訴他他喜歡他，在這寂冷的冬夜裏，說話的時候還會嗬出白色的霧，就這麼將那四個字說出口，一切平靜得像深海的石。但這安靜的衝動最終隻化為眼底深藏的愛戀，墨清默然離去。
在看見自己的喜歡令他如此不安之後，他覺得自己很難再把那四個字說出口。就算彼此都心如明鏡，但隻要不去捅破那層紙，他們還是能以朋友的身份相處。說破了，就是把最後的路也封殺掉。
華景和所期望的，便是這麼一直下去，直到這份禁忌般的喜歡模糊在悠長的歲月裏——
如果沒有那個夜晚的到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