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由女陶然初惜別?失父兒外舍暫相依(1 / 3)

卻說女士因憐同誌構冤,又聞得他客囊羞澀,在著獄中苦楚不堪。便想自己剛為著川資沒有,把衣服質典些在這裏,橫豎自家省些就是了,何不分一半去送他監裏使用使用。女士想定主意,便連夜打發人暗暗的送了去,又囑咐那人不要說出是我的。看官:秋女士在這個時候,自己正要用錢的當兒,他的丈夫又不肯幫助著他,為什麼此刻又為著一個麵不相識的人受了冤屈,他就連這點銀子是當來的也不顧了,定要去分送這個麵不相識的人呢?咳,這就叫做仁人愛其類,君子愛其黨。秋女士為著中國人都不曉得物極必反的道理,死守著舊時的風俗習慣,不知改變改變。就有一兩個維新的人物,他們反恨入骨髓,終日處心積慮,定要把這些人弄死了才罷。所以他見了內地這般的情形,又受了外界那般的激刺,就痛恨著那些守舊的男子,卻最喜歡的是這等維新人物。今日聽見這個受冤的人,為的是“革命”二字,他就熱腸難遏起來了。便是他後來和徐錫麟、富太守等要好,也不過是這個心腸罷了。外人的議論什麼意思不意思,都是叫做爛了舌頭,瞎說瞎話呢。

閑言少敘。且說次日秋女〔士〕一早起來,梳洗已畢。行裝是昨夜歸聚好了的,所以此刻並無別事。他就帶著兩個親生子女,叫人挑了行李。女士又走到丈夫的書房內,和丈夫辭別。他丈夫也沒有別的說話,隻說:“夫人這一去,前程萬裏,將來為中國女界大放光明起來,夫人你定能博一個銅像千秋。隻是目下革命風潮遍地皆是,夫人你是一個女子,還求你留一步心,不要畫虎不成,反類了狗。你我也是夫妻一場,故此來叮囑你一番,聽不聽都在你自己的了。”女士聽了,說道:“君家這話說得也是。但我不過要喚醒我女界同胞,提倡女界的自由權,才有此行,誰望什麼銅像千秋?然而要這銅像,也沒有什麼難處。君家若是肯為國為民的做一番事業出來,難道就沒有人替你鑄銅像,作個紀念的麼?”他丈夫道:“夫人這些話我也聽得熟了,此刻還說他做什麼呢?”於是女士又命他姊弟兩個拜別了父親,才動身出門。忽有幾家女同誌,在陶然亭設席餞行,差一個人飛奔前來邀請。秋女士得了信,便命家丁挑了行李,奶媽領了小孩先走,自己就同著那人,一徑往陶然亭來。

不一時到了。隻見眾人都在那裏等著,一見女士走來,便一齊迎出亭外來了。秋女士連忙和眾人讓了一回,入內坐下,一一問好已畢。有一個中年婦女開言說道:“姊姊,你今日此行,又不知那年那月再能和我們聚首談心。所以愚妹等特備下水酒在此,一則壯姊姊的行色,二則表愚妹等的微意。”又有一人說道:“姊姊,你今日上頭為了國家,下頭為了同胞,才致拋卻富貴,獨自一人到東洋去求學。這正是可欽可敬的事呢!”女士答道:“二位姊姊說的是什麼話兒!我也不過盡盡我的心罷了,有什麼可敬可欽的所在。但我此刻還要搭車到天津,趕著趁輪船去。時候又不早了,承蒙眾位姊姊的盛意,隻好心領了罷。”眾人聽了,齊聲說道:“這可不依你的,定要吃了,方肯放你去呢。”女士央告道:“眾位姊姊,難道還不知我的性兒麼?我是不會客氣的,實在今日還要趕著趁輪船。若然搭不著這部二班火車,就要耽擱日子了呢。求眾位放了我罷。”眾人見他真個是行色匆匆,也就更加欽敬他起來,便都公敬了他三杯,不再強留他了。秋女士見眾人應允了,連忙辭謝出來,忙忙的趕往車站去了。這裏眾人送了他一程,也就各自回去不提。

且說秋女士這日搭車到了天津,連夜下了輪船,一路無話。一日到了上海,女士上岸去叫了一部小車,裝著行李,又叫了兩部東洋車,自己和奶媽領了兩個小孩坐了,一徑往曹家渡越蘭石女士那裏去。當下女士接了進去,見他帶著兩個孩子,同奶媽一同到來,心中甚是納罕,便問道:“競雄妹妹,這回可是歸寧省親,回府去看看令堂伯母大人麼?”隻聽得秋女士答道:“姊姊,還有什麼歸寧不歸寧,小妹今番來,簡實大歸了。”越女士聽了,不覺一呆,方欲動問,秋女士便把和丈夫離異的情節,細說了一遍。越女士便道:“賢妹,你不要動氣!我總怪你自己性子太躁,何必同他弄假成真,鬧到這般地步。自己將來的孤苦伶仃,遠不要說他,究竟外麵的名譽也不好聽的。”秋女士笑道:“啊呀呀!姊姊,你真舊極了。從此還我自由,無拘無束,我正樂得他這般。”越女士聽他如此說法,隻得笑了一聲,也不言語。隨後那秋女士又把此番要到東洋留學的說話,告訴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