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由女陶然初惜別?失父兒外舍暫相依(3 / 3)

越女士一頭聽,一頭在那裏想道:咳,我說他誌氣過高宗旨又太新,不是果然麼?我防他出洋之後,不要沾染了那些自由、自由的習氣,那知道他坐在家裏,不必沾染,已經是這樣的了。真真是可怕得緊!越女士想了一回,現在聽他說完了,便又接口道:“賢妹,你的宗旨是果然很高,很有道理,確是根本上的計策,愚姊見不到此。但是陳義太高,恐怕空有這個理想,到底不能實行罷。”秋女士道:“姊姊,你快不要說這些掃人興致沒氣力的說話了。凡事的能夠實行,同不能夠實行,都在做的人自己身上。隻要做的人是實心實力,肯冒險衝鋒,百折不回的行去,天下那有什麼做不到的事情!就便現在社會上的心理不同,女界的大夢還不肯醒,一時不能就有效力。然而隻要有了這個理想,將來終不怕沒有實行的日子。即使我今生壽短,不能親身幹到,不能親眼看見,但這男女平權、家庭革命的鼻祖,總不能說不是我。”

秋女士正說得高興,忽見老媽子已前來請用飯了。越女士便站起來,“請”了一聲,秋女士等一齊到外間去吃飯。飯後,越女士又把“革命”二字,同他辯論了一回,勸導了一回。那曉得他立誌甚堅,隨你說得怎樣,終是勸不過來。勸到後來,他反說道:“當時孔門的弟子,尚且各有各的誌氣,孔子也不能相強他們,不要說你我二人了。我也不能定要強你信從我這家庭革命,你也不必定要強我拋棄這個革命宗旨。姊姊啊,我也勸你不必多說了。”越女士見他這般固執,也沒奈何他,隻得付之一歎而已。過了兩三天,秋女士便帶了兩個孩子,同奶媽一齊搭輪回紹興母家去了。這裏越女士見他行囊蕭澀,便重重的送了一付程儀給他。這也不在話下。

再說秋女士回到家中,同母親、嫂子等見過之後,大家甚是喜歡。後來談起了夫婦休離的事情,又免不得彼此都哭了一番。他母親也同越女士一般的埋怨了他幾句。他是素性剛強激烈的,自然也不服他母親的埋怨。後來他母親又說道:“你既然被他離異了,那麼你就在我膝前陪伴陪伴罷。好在我年紀也有了些,本來也是常常牽掛著你。如今常在一處,伴我晚年,也是你的孝道,也不必到什麼東洋去了。”那曉得他又不肯。住不上十幾天,他又向母親、嫂子說了一聲,說是“後天要動身出洋去了,哥哥那邊,我也不寫信去了,將來你們有家信出去,便托你們附一筆罷。”他母親便說道:“就是你要出洋去,家中也可以再多耽擱幾天。為什麼住了沒有幾日,又要別我去了?你要去讀書求學,也是有誌氣的事情,我也不再來阻你,但你宗旨須要純正為是。隻是我年紀大了,今日不知明日的事,你這一去,又不知要幾時回來。恐你去得長遠了,回來還見得著我沒有!”說著,便大哭起來。秋女士此刻雖也傷心,因見他母親如此,恐哭壞了他老人家,隻得含著眼淚上來,同他嫂子把老太太勸住了。

到了動身那天,秋女士把兩個小孩及一切重要事情,囑托了他嫂子一番。回頭又命他姊弟二人,對外祖母、舅母叩了幾個頭,便匆匆動身。他母親和嫂子等人,一路送出大門。才走到大門口,回頭看看兩個小孩,也不覺一陣心酸,落了幾點眼淚。自己又忍耐著,向他母親拜了幾拜。他母親一麵連忙把女士扶住,一麵不覺也落下淚來。隻因這時候女士要出遠門,大家隻好把苦咽下,各人又安慰了一番。女士就別了母親、嫂嫂,竟自開船去了。這裏眾人送出大門,直看得女士的船看不見了,才行回到裏邊不提。

不知女士此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