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八百五十五年十一月八日立冬
公主仍是毫無所蹤,朝堂之事千頭萬緒,無法理清,軒轅郝智覺得自己老了。
雙鬢上的白發,早幾年還隻能尋見幾根,如今,也已是百多黑少。眼角旁的細紋越來越多,縱橫交錯,深深淺淺。從前批閱湊章,過醜時是常有的事,第二日依舊神采奕奕去早朝,現今一到子時,便精力無以為繼。
皇後公孫靜遣人來請了幾次,他都以政務繁忙為由,把來請旨之人又打發回去。
他從欄窗向外望去,夜空中無數的天燈騰空而起,飄忽不定。深邃墨黑的天空,被那紅芒點綴得亦幻亦真。那微弱的,不斷攀升的斑斑點光,又承載了多少人的希望。
今日冬至節,按照以往的習俗,那些深宮裏的寂寞宮人,會在這一天,許下自己的心願,放飛天燈,乞求那九霄雲夢外的上蒼,能聽到自己的訴求。
遙遠處,有婉轉的歌聲傳來,虛無縹緲,所有似無,那聲音空靈哀絕:
十二樓中盡曉妝,望仙樓上望君王。鎖銜金獸連環冷,水滴銅龍晝漏長。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遙窺正殿簾開處,袍袴宮人掃禦床。
嗬嗬,世人都豔羨帝王三宮六院,坐擁天下絕美;這三宮六院又都想盡得帝王之愛。但誰又知道,其實帝王之愛,並非人人都能承受。
也許是真的老了,望著那成百上千越飛越高,越飄越遠的羸弱之光,他眼神有些渙散,失去聚點。那些很久前的記憶,與眼前的景致重重疊疊。
那應該是十八年前,也是冬至這天。
他站在蓉兒身旁,望著她仰起的,沐浴在這盛空之下,勾勒出最美好的弧度的側臉。她那專注地,看著那騰飛於夜空之中天燈的雙眸,就連這漫天的光亮都及不上她眸中的華彩流光。
我問她,為何天燈上一字皆無,難道就沒有想要完成的心願。
她說,這世間能得帝王之愛的女子又有幾人,若是還心有奢求,便是連老天也會妒忌。她說有愛如此,別無所求。
若是非要貪心,她雙手附上微微隆起的腹部說到,那就願肚中孩兒能平安出生,無憂長大……
她說完便是婉轉一笑,那梨窩成旋,似是要把人的魂魄的都收攏進去……
蓉兒,朗兒他很好,他是你給我,也是給我們軒轅國最好的禮物。若是你能看著他長大,你必會為他而驕傲。
他沉浸在遙遠的思緒中,獨自緬懷。正在這時,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
“陛下,皇後娘娘又差人來請陛下了,說是各位夫人,婕妤,昭儀都到齊了,就等陛下您了。”李公公在一旁小心地說到。
軒轅郝智也不看他,冬至這日,依循祖製,是需得與後宮眾妃嬪一同進膳,以示皇恩浩蕩。
他無奈地點點頭,走出了禦書房,走向那坤寧宮……
簪花的宮燈高高掛起,把他的背影拖得很長……很長……形單,而影之……
韶華八百五十五年十一月十日
禦書房內,朝堂上幾個肱骨大臣齊齊相聚,為的隻是商議一件大事,便是太子人選問題。
其實說到這人選,眾臣心知肚明。縱觀軒轅帝這三個兒子,沒有比軒轅彥朗更適合的人選。
軒轅帝之所以讓他們前來相商,無非是為了給三皇子軒轅彥朗一個合理的身份。要知道,依循祖製,立嫡立長,皇後無子,這算下來太子人之位應是軒轅彥喜的。但若是把軒轅國交付此等人之手,國事堪憂。
但有些事,軒轅郝智能想卻不能做,有些話話,不能由他自己說,要讓大臣們提出。
這些聖意都不用揣測,便可知。大臣倒也還懂事,幾封奏折,幾句冠冕堂皇的肺腑之言,說得軒轅郝智甚為滿意。冊立太子之詔書也已立下,隻等不日冊封。
可事情也並非大家想的這麼簡單。各方勢力,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