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介紹,安吉拉也從心底厭惡這個“賤坯”,皺著眉頭問:“他怎麼竊取,謀殺嗎?”
“那倒不至於。你知道,凡在慰留所度餘生的機器人,嗯,心境不一定很恬靜的,”莫亞爾含糊地說,“所以,他經常能勸服某些人自殺,把能量塊提前轉給他。”
“那你們就由著他胡來?他這樣做是非法的,至少違犯了關於機器人定期淘汰的法律。”
莫亞爾無奈地說:“這兒目前還是一塊法律上的飛地,沒有政府,沒有警察,隻有道德上的自律。但‘自律’顯然不適合於麻勒賽這類東西。我的朋友齊格就無法容忍,再三說要想辦法懲罰他。”他搖搖頭,“算了,我不想再提這個賤坯了,反正你要聽我的話,以後遠離他。”
“知道了,謝謝你的忠告。”
安吉拉很快親身體會到莫亞爾所說的“心境不恬靜”。作為伴侶型機器人,她的一生是為布拉圖活的,所有興趣、欲望、歡樂、歌聲也是因布拉圖而存在。機器人不用吃喝拉撒,不會生病,不會疲勞,不會娛樂,甚至可以不睡覺。當她與布拉圖生活時,她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丈夫身上,倒是從沒覺得時間的漫長。現在,丈夫正與另一個安吉拉在一起生活(新安吉拉應該已經懷孕了吧,願他們幸福!),而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打發這無涯的時光。
由於機器人生活的簡單,慰留所的設施也簡單極了,沒有衛生間,沒有廚房,沒有健身房。每間小屋中隻有一張床——實際上連這張床也是可有可無的。現在,安吉拉的生活隻剩下兩個內容:一是盼著逾越節的到來,丈夫說那天要來看望她;再就是和女伴們聊天,回憶自己的丈夫。
慰留所中的男性機器人很少,隻有莫亞爾和齊格兩人。莫亞爾和齊格常來陪安吉拉,和她聊天。不過,其實三個人沒有太多共同話題,因為每人的話頭都離不開原來的人類伴侶(妻子或丈夫)。有時安吉拉會有一個隨意的想法:同是作為有性欲的伴侶型機器人,莫亞爾(或齊格)和她之間按說能發生一點什麼事情吧,機器人戒律對此並無任何限製。但她多少有點遺憾地發現,兩人之間隻有友情,沒有別的。兩人相處時,不光她心如止水,莫亞爾同樣是心如枯井。
的確如莫亞爾所說,慰留所的住戶們大都不理麻勒賽。他就像一隻土狼那樣獨來獨往,在遠處偷偷盯著這邊的人群。有時在路上和安吉拉相遇,他大概知道安吉拉不會再理他,常常諂媚地笑一笑,趕緊跛著腿走開。不過,安吉拉厭惡地發現,他的目光——兀鷲般的目光——總要情不自禁地向她的腹部掃來一眼,那是裝能量塊的地方。
莫亞爾,還有他的朋友齊格,一直告誡人們遠離麻勒賽。平時沒發現有人和他接觸,但不知道他在眾人的視線之外幹了些什麼,反正他總能不時地誘捕到一個犧牲者。前不久,一個叫裏娜的年輕女機器人提前結束了生命,不用說,她的能量塊現在用到了麻勒賽的身上。而且不止是能量塊,有人說他把裏娜的腿關節也換到自己身上了。裏娜已經銷毀,死無對證,但有一點是確定的:此後麻勒賽再也不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