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
庭院深深深幾許,
楊柳堆煙,
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遊冶處,
樓高不見章台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
門掩黃昏,
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
亂紅飛過秋千去
這首詞有人說是歐陽醉翁的,有人很說是馮延巳的。無論誰的,都是上好的詞牌,這個詞的意境是朕所喜歡的,雖然隻是一個少婦的惆悵,卻是所有閨中人的心聲,按說朕似乎不該是閨中人,可這碩大的宮殿,囚禁了嬪妃,也囚禁了朕,隻是好像朕天然該在後宮裏,也就算不得囚禁本身了。
玥呢?好像玥最喜歡的是韋莊的《思帝鄉》那是一個女子從戀愛到被拋棄的全部心聲,他會喜歡想來也是怕被拋棄吧,某日聽到玥吟誦《思帝鄉》的時候才讓朕驚覺玥好像已經占據了朕全部了生命,那個時候不是害怕而是由衷的開懷。
玥大約十八歲的時候,那年玉王爺很不安分,他想篡位,應該說他一直都在圖謀,他一直都認為父皇的位置本來該是他的,因為他不光是嫡子還是長子。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身為玉王爺弟弟父皇會繼位,現在我們都不知道了。知道這些的人都離去了。
那年是朕最壓抑的一年,宇文臨虎視眈眈的窺視著皇位,小七緘默的看著戲裏戲外,玉王爺在遠離朝堂的地方叫囂,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太平。
玥在朕的身邊已經八年了,朕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個時候玥在朕身邊的感覺,總覺得他不會離開,總覺得他會在那兒,總覺得他總在朕希望他存在的地方繼續存在著。
玥總是喜歡安靜的站在朕的身後,他的身體是朕最眷戀的東西,即使朕也知道那個隻是讓朕迷戀他的一個理由,可是朕總不自覺的失控。玥很安靜的在後宮裏生活,幾乎沒有什麼他主觀很強烈的喜好,有的時候朕任性的想知道他喜歡什麼,他總會去輕易的化解,玥好像一直是朕不怎麼了解的男子。他是一個清爽的男子,不像宇文家的任何一個,玥沒有宇文家任何一個男子或者女子那麼的出色,卻異於他們家的任何一個。應該說宇文家與玥格格不入,朕一直不明白玥應該是比櫻更好的刺客,怎麼宇文臨這個狐狸卻好像想不起來這個事情一樣。玥入宮八年後,好像總是改不了那個急躁的性子,那個冒失的樣子多半不因為自己,他總見不得別人委屈似的,自己的委屈好像從來都看不到。是時候時候玥已經獨寵後宮了,也是這個時候,其實朕寵了玥八年自己卻一直都不覺得自己在獨寵著玥,知道玉王爺的事情,朕才恍然大悟,朕不關心身邊的事情很久了。
玉王爺的事情弄的朕寢食難安,該說朕自從繼位最初還有些提防著人的話,在有了玥的很長日子裏一直有意無意回避這個問題。
有玥的日子裏,朕會不自覺的遠離血腥,玥的身子讓朕覺得血液不那麼炙熱與沸騰,好像一切都可以很平靜,後宮裏的鮮血已經流了很多了,太多人為了朕的位置必要和不必要的流血,至於是不是犧牲好像無人過問。
不能讓朕習慣的一點是,玥總在深夜伺候朕之後一個人對著月亮,不知道他想什麼,他可以一動不動的看著月亮一個深夜,直到第一聲雞啼。不知道玥在執著什麼,朕也問過,他總回答說是:“吸收天地隻陰氣,孕育生子。”朕也一直不知道這個是真的還是假的。
玉王爺朕在幼年的時候還是常見的,他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朕,最後玉王爺自縊於帳中,如果他被押解來都城的話朕或許會問問他關於當年父皇與水的事情,還有當年吳淑妃生子事件的真相,他是當年的統領大內侍衛,應該是知道的,隻是很可惜,在父皇還在世的時候就將他流放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玥好像連接著朕身邊的所有人,至於玉王爺,玥也隻是聽說過,流放之後的他直到叛變都在也沒有出現過在都城裏,玉王爺之於朕也隻存在年幼的記憶裏。
夏蓮不知道什麼出現在朕的身後,這個奇妙的女子竟然一直也與玥生活了多年,如果不是這次的意外事件,這樣子的驚喜要多久朕才會知道,怕是很難說吧。
“夏蓮,你覺得皇甫夫人如何?”菱形的小嘴,嘴角有些微微上揚,看不出歡喜的樣子,隻是一個很標準的後宮的微笑,不算白皙,不算出眾,但卻意外的讓朕在她的臉上停留住了。
“這一代皇甫夫人嗎?”她沒有回避朕的眼神,第一次發現這個女子亮亮的眸子裏,有了淡定之後的東西。好像還有了其他的東西,不清爽的眼神好像第一次覺得這個眼神這麼的適合後宮與朝堂。
朕微微笑了下,很快還是轉過了眼神,目光落在了她的裙擺處,不知道為什麼,朕開始不太喜歡看到那麼有野心的眸子了,即使好像朕很需要。
“皇甫夫人,怕南宮殿受傷而已。”很幹脆,毫不修飾,不知道是什麼讓這個女子在這個時候突然放棄了淡定了,但應該不該是壞事才是。
這個是不言而喻的,隻是她是不是還看出了其他呢?朕微微將視線落在了窗外,窗子開的很低,幾乎可做門,玥說隻有這樣子才可以徹底的看到窗外的風景,玥要什麼都好,其實這個樣子靜養再好不過了,很適合走動,有很不錯的景色可以看看,朕有生以來難得這麼清閑,一直被迫自己去做很多也許自己願意和不願意的事情,知道成為一個君主必須失去很多依舊努力的,空閑好像隻有在與玥的之間的那很短暫的時光。
“陛下,希望中宮的戰功並不是為了讓他封侯,而是穩住宇文家吧。”這個女子故意在這麼關鍵的地方頓了一下,朕自然不會轉移自己的視野,她的呼吸很輕,看的出有過分忍耐的趨向,她不會忍耐太久的,也許也是忍耐了太久了才會讓呼吸變得那麼的輕微。
“陛下願意為宇文中宮懷孕,就有意願封他為後。其實現在您就算要真的封他,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畢竟可以抗衡皇族的人幾乎已經沒有了,可是你卻依舊讓中宮去戰場取得戰功,隻是想再一次的捆綁中宮,讓他不會再飛了。”朕的視野再次轉了回來,沒有想到看的這麼透徹的竟然是一個與朕毫無關聯的內宮的女婢,朕不詫異有人可以看的明白,也不詫異她會說的這麼直白,隻是有人將兩者兼顧怎麼都會讓多看兩眼了。
“後宮有很多地方可以施展你的聰明才智,為什麼要選這個時候呢?”也許她的誌向真的不再後宮而在廟堂吧。
“女子要在東陵國出人頭地想來辦法不多,要麼就是像皇甫夫人一樣世代都是做太史的,都是重女輕男的;要麼就要投胎在宇文家這樣子的大家族,而且最好的長女,這樣子才有可能被送入宮中後很好的被陛下發現;如果沒有以上的兩種可能又身在內宮,那麼就該等待和忍耐。後宮裏的女子耗費了巨大的財力,智慧,美貌可是依舊差別不大,因為陛下的心已經淪陷了,那麼在後宮努力無異是以卵擊石。以前的奴婢也覺得就算自己不出眾,但是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和心血,總會換來陛下的側目,那麼以奴婢的才能自然要爬出現在的局麵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意外總那麼的接二連三,中宮那樣子的人應該是不輕易被人所喜歡的,他是一個固執的人又是一個男子,可就是這麼一個看上去毫無勝算的男子造就了獨寵後宮十三年的神話。如果這樣子奴婢還看不明白,那麼就真的白聰明一場了。”女子的眼角有些隱隱的淚光,她真的沒有白聰明一場。看的明白的人有很多,但是看明白之後不妄執的人不多。“奴婢一直想如果不在後宮哪還有容身之處呢?出宮嫁人,顯然並不會讓這個年紀的奴婢保有奇貨可居的價值了,所以您問起了皇甫夫人,您並不反對女子有野心紮根於廟堂,所以對您的思慕之心最初與最終奴婢選擇要成為皇甫夫人那樣子的女子,並非因為那個位置,而是在那兒才不白白浪費奴婢多年為之努力的一切。”當年的武氏也在後宮這麼的無奈才對了朝政有了這麼強烈的興趣嗎?朕不知道,隻是聽聞年少的武氏在後宮研習王羲之的狂草,並沒有博得太宗李世民的賞識,而是勾引了青年才俊李治的無限遐想,難道女子對於朝堂的興趣都因為這些嗎?
“你沒有白聰明一場。既然渴望入駐後宮為什麼上次朕要臨幸你的時候又跑了那麼遠。”這個女子確實有些奇怪的樣子。
“您的心思並不在奴婢的身上,那個時候奴婢已經決定要去廟堂了,何苦為了一響的貪歡失去唯一可以去廟堂的機會呢?”這個話的意思好像是朕的寵幸比不上廟堂一樣,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子。
“既然奴婢已經決定在適當的時候可以在可以的時候去廟堂了,那麼要做的就是忍耐和等待機會,讓您覺得奴婢可以如皇甫夫人一樣重用,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勾起您對於中宮的思念,他是唯一可以聯係您與奴婢的人,而且他確實也在奴婢最落寞的時候幫過奴婢,那麼就不要讓一切再次偏離計劃了。”這個女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朕對於可以揣測到朕心意的人從來不會有太強烈的感覺,朕並非無所不能。
漫長的歲月裏,究竟是什麼一直伴隨著朕,眼前的女子也許在她年少與輕狂的年月裏有過對朕的一絲戀慕之心吧。隻是這樣子的愛慕終究因為朕獨寵玥而被迫消失,應該說這個女子並不妄執,懂得在適當的時候得體的進退,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話說出來讓朕不是那麼的舒服卻意外的讓朕思念起玥來。
朕示意她下去,這樣子寂寞的日子,朕不自覺想起幼年的生活,在光與影的對白裏,朕總是分外喜歡陽光樹葉的樣子,所有的斑駁的影子總是那麼的讓朕歡喜,不知道為什麼,朕總是覺得那樣子的葉子最美,未必是最翠綠的色澤,未必是最明媚的陽光。那個時候櫻總喜歡在樹上一個人叫囂,小七會與朕一起在樹下隨意的坐著,要不就是小七一個人爬在樹上發呆,不管朕與櫻在樹下唧唧哇哇很多關於朕也沒有什麼興趣的瑣事。
在玥離開的歲月裏後宮的男妃們幾乎沒有什麼人理睬朕一般繼續尋覓著屬於他們的幸福生活,朕也沒有多大的心思去想他們之間的是是非非。小十終究還是與慕容熙一起走了,小十離開了皇宮對於他而言也許是最好不過的事情,都說小十是扮豬吃老虎的高手,慕容熙一直被他吃的死死的,不知道傳言是否可信,總之他們之間沒有了夏蓮好像就分外的順利了。
夏蓮為什麼要參合到他們的故事裏麵去想來也是有原因的了,夏蓮渴望廟堂,渴望引起朕的主意,所以這樣子的傳聞是最容易引起朕注意的了。聰慧不是白說的了,她是一個知道在什麼時候,讓自己出場是最好的事情,我不自覺的總會多看她兩眼,她很有靜夜的聰慧,更多的是靜夜不具備的忍耐和得當。
總覺得夏蓮一直在尋找一個出場的機會,總覺得夏蓮也應該清楚小十與慕容熙之間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小十是否清楚夏蓮的動機,朕是不知道了。不過三個人似乎配合的很默契,在彼此的猜心遊戲了,耍弄了所有的人,,而大家不自知。
這三個人的最終以小十門戶自理為起始,慕容熙請辭為發展,以三人曖昧不清為□□,最終是小十扮豬吃老虎為結果的一場鬧劇。
夏蓮借用了小十與慕容熙的名聲與感情,小十利用了夏蓮試探了慕容熙的真心,想來慕容熙該是最無辜的,不過未必吧,慕容家的現任當家的,應該不會這麼的隨性。這場風花雪月的故事裏,孰是孰非,想來朕是弄不清楚了,隻要夏蓮,小十和慕容熙彼此清楚,想來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是不是朕終究老去了,年華不再,還是年輕人太過於出位,朕不知。
朕不自覺的想起了今年的新年,那是一個雪後的下去,朕處理完了朝政,一個人在中宮殿裏烤著火,沒有玥的日子,朕還是那麼的不習慣,縱然玥在冬日裏給朕帶不來多少的溫暖,但是朕總是一個人的時候想起玥,無數次的過問起自己的心情,後悔放任他一個人在外四處遊走嗎?理智告訴朕,讓玥去過自己要過的日子是朕唯一能做的事情,可是總無可遏止自己去思念玥,好像放任玥是朕最天大的罪過一樣,無數次的問自己這樣子究竟是去成全玥還是讓玥與朕都繼續無休止的痛苦,每每想起玥在司徒山莊裏的那種愉悅的神情,總會覺得放任正確,卻又覺得那個笑顏不屬於自己而無休止的痛恨。
朕每日就在這樣子的思緒裏度過,沒有十足的動力讓朕去不顧一切的將玥拉回來,也沒有一種可以完全說服自己的心情去放玥過真的屬於他的生活。
在今年新年的時候,朕依舊一個人獨自留守宮廷。新年之前下了場大雪,皇城很多年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了,白茫茫的一片,看誰都好像沒有色彩一樣,此時的皇城就好像是朕的心聲一樣,朕的心裏好像也如此這般荒蕪,毫無生機的樣子,即使也許沒有人會過問朕的心情是否怎樣。
朕總是不自覺的想起玥,想起玥的指尖在這個四周的晃動,他的手指很修長,各個關節很粗大,這個是常年習武的結果,校場的受罰並沒有讓玥放棄習武的性質,他一直在私下演習,朕隻是佯裝不知,多半屬於默認的。他喜歡在沒事的時候用他的指尖遊走在任何事物的表麵,他總會在觸碰到任何事物的時候笑的格外的絢爛,他的笑總在那樣子的日子裏照進朕的心房,冬日因為玥的笑好像不再寒冷。
朕那個時候手裏一直抱著的是玥常年隨身帶著的一個銅質的暖手爐,其實朕在以前就很仔細的研究過這個銅爐,研究的很徹底,自信沒有找出它另類的地方。至今都不知為何玥每次抱起它的時候總笑的格外的燦爛,指尖總是細細的掃過銅爐的每一個地方,那好像就是很幸福的神情。如果要說它有什麼特別,最多是紫銅和九文龍的裝飾,可是這些在皇宮裏任何的奇珍異寶比起來應該是格外的尋常才是。玥總是那麼的特別,別人都說朕因為宇文玥而宇文玥的,朕不知道是不是愛屋及烏即使如此。
新年皇城是一年裏最熱鬧的時候,一些平時可以見到和平時見不到的人都會因為種種理由出現在皇城,朕一個人懶散的躲在中宮殿裏,總覺得這個地方才是最適合朕的地方。櫻總在這個時候很適當的出現,皇後屈尊“無語榭”挽回君心的流言蜚語再次在後宮裏流傳。朕從來不在乎他們在傳什麼,傳什麼好像這個時候都不重要,沒有玥好像所有的留言也就隻是留言了。
櫻扮作暗香的樣子出現在朕的麵前,縱然知道這個是櫻,看著暗香的樣子還是有些不習慣,每次櫻來朕都會笑起來,這次也不例外。
櫻毫不客氣的說:“要不是新年,臣來這一定這樣子出現,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多人?先皇的兄弟姐妹很多麼?”東陵國的皇後盡然不知道先皇的兄弟姐妹人數,想來該是很好笑的事情,朕也很不給櫻麵子就這麼直接笑了起來。
“陛下以為臣喜歡這樣子啊,還不是因為過年,是個人都進宮來拜見,真不知道她們認不是認識臣的。”大家想來都認識暗香的,至於櫻就未必了。朕笑夠了也就不說什麼了。
朕依舊不想說什麼,一個人走在了中宮殿的庭院裏,這個院子裏的每個地方都留有朕與玥的痕跡,隻是在這個宮廷內困守這些的好像隻有朕,想來朕不該這麼的孤單才是。思緒在那些日子有些混亂,忙了一陣子好不容易盼到了過年,可以稍稍的清閑一些了,可是總是想不明白個所以然來,在一片白茫茫的庭院裏,朕聽不到山穀裏那種回音,好像一切因為這個色彩而感覺什麼也不屬於朕,第一次朕在這個碩大的宮殿裏茫然的站著,毫無目的性的這麼站立著,陽光很美的樣子總不自覺的照耀著大地,可是有太陽的日子卻越發的寒冷。
朕突然覺得有人站在身後,猛然一看是宇文臨。
宇文臨依舊穿著白色的長衫,長長的裙擺在雪地裏拖著發出非白的色澤,但是他依舊如此虔誠的跪著,朕有的時候總質疑自己,究竟是朕多疑還是老狐狸善良?這個男子在朕的記憶裏是全部,朕從出生就知道他權傾朝野,朕明白他的時候他對朕虎視眈眈,朕無可撼動他,他從不逾越,永遠那麼的靠近皇權而從不走的過分的急切。
“宰相大人有事嗎?”朕一直都是那麼的客氣,懶散的調子一如平常,隻是有些心驚在朕慌神的時候他會靠的那麼近,不過也清楚老狐狸隻有智謀而沒有武力,在一對一的對峙的過程裏他是沒有任何優勢的。
“陛下,新年了,宮裏有很多人來走動,所以臣也來走動走動。”老狐狸意外的沒有抬起頭,朕很少見到他這個樣子的,一般他都極度的有野心的窺視著朕,被他盯著朕總會不舒服很久,難得他沒有什麼興趣看著朕倒也讓朕心安不少。
“哦,宰相大人有心了。”說著朕不自覺的往中宮走動,老狐狸也亦步亦趨,外麵的感傷隻屬於朕與朕記憶裏的玥,這個地方屬於朕的記憶,不適合陰謀與其他。朕不喜歡在朕和玥之間談論這個宮裏的是是非非,總會選擇在中宮殿,那兒可以在看著記憶力的地方,讓朕心安的去做朕要做的事情。
“陛下。”老狐狸出聲了。
朕沒有打算停下步子而繼續走向屋內:“有什麼麼?”這樣子的措辭朕隻是象征性的敷衍他而已,對於他朕總願意在一個朕準備好了的環境與心情在說什麼,貿然的與他對話,朕總覺得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您想中宮了吧。”調子裏有些不確定。
朕猛然的回身,朕知道這個時候的臉色未必安然,未必淡定,未必慵懶,隻是他會去過問玥太出乎朕的意料了,不自主的回了過來,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老狐狸的神情裏第一次有了屬於人的情感,朕不知道這個情意是真是假,畢竟他的演技太過於高明,朕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他之於朕與玥有異曲同工,他們都是棘手的人。
就這麼死死的看了老狐狸好一會兒之後,朕才緩了一口氣來,良久之後次才說:“宰相大人也想兒子了吧。”這個話隻有試探,在短短的瞬間朕收起了泛濫的思念,收起了與玥之間的種種記憶,告訴自己朕是朕的事實,而堅定的看著這個是皇權最大威脅的男人,麵對這個男人朕從來都不能大意。
“陛下,總是這麼的理智。”調子裏有說不出的寂寞,寂寞好像不屬於老狐狸,好像才更屬於朕才是。
朕沒有說什麼,而是選擇了直視,總覺得他今天畢竟大好了什麼主意才來的這麼的突然的。他每次的到來都會更朕帶來太多東西,無論朕是不是喜歡。
“宰相大人有什麼事情直說就好了。”朕麵對這隻老狐狸的時候總是分外的當心,他太難對付了。與其說他是皇權的最大威脅著,不如說因為他皇權才顯得好像那麼的實在。
“陛下,您即位也已經多年了。真的長大了,並不需要老臣了。”老狐狸的臉上第一次有了傷感,他不再是朕熟悉的那個重臣,朕不知他這麼說的用意何在,朕已經徹底迷糊了。
“大人是怎麼了,怎麼,來跟臣請辭嗎?”朕還是那麼喜歡直白的斷老狐狸的後路,兜圈子要看場合和心情的,不是什麼時候都要兜兜轉轉的。
“陛下嫌棄老臣了吧,或者說,陛下想老臣歸隱吧。”這話怎麼都不從老狐狸嘴裏麵說出來的感覺,朕不自覺的寒戰了一下。
朕沒有說什麼,隻是這麼停住了,視野落在了這個男子的全部上,不是第一次見到他,而是第一次這麼的近距離的看,他的眉宇間總有很多痕跡述說著年少時代的俊美,美男子在於這個男子年少與青年時代怕是當之無愧的吧。這個男子有著怎樣的過去和曾經,又是什麼讓這個男子不顧一切的去靠近皇權不顧一切的願意去渴望取而代之。
“陛下很意外麼?”男子好像絲毫不在乎朕是什麼神情的樣子,低著的頭,抬了起來,靜靜的看著朕,微微的笑了起來,嘴角的弧線第一次勾起了朕全部的記憶,這個男子有著櫻與玥的影子,朕看到三個男子的重影,不自覺的轉移了視線,有些慌神,有些不知道什麼理由的感傷。
“陛下,臣的存在一直讓您寢食難安吧。”他好像也與玥有一樣的喜歡,總喜歡問,喜歡問肯定的疑問句。除了是以外似乎他們的問題不能有第二個注解。
“臣好像不被皇族喜歡,可是皇族好像永遠離不開宇文家一樣。沒有人天生喜歡這樣子的生活,人大多都是逼出來的,無論是臣還是陛下。”認真的視線,炙熱而狂野,好像幼年的時候朕在書房外看到的那個視線。
“宇文家占據著宰相的位置已經很久,久的讓皇族習慣和猜忌,無論臣是忠心還是異心都是無差別的。臣幼年的時候和櫻一樣,極度的討厭這樣子的生活,臣的父親說臣是因為沒有嚐到了權利給臣帶來的快感,才會一直選擇遠離。也許陛下不相信,臣與玥那麼大的時候曾經帶著明渠一起流浪。臣的父親找了過來,給了臣一個選擇,要麼臣與明渠都活著,臣娶夏侯氏,明渠永遠留守宇文家,要麼臣永遠遭受流放,明渠立刻被刺死。這輩子臣沒有愛過任何人,除了明渠。”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這個男子的過去也是這樣子的悲傷,朕以前不知,現在無語。
生離死別在這個男子如玥一般大的時候同時遭遇同時承受,第一次覺得其實誰都不容易,誰都無奈,無論誰擁有什麼得到什麼:“如果明渠死了,臣不願意獨活,生離死別在此刻就要臣選,死別是不可說的,那麼就選擇生離吧。隻是這些決定那個時候明渠都不知道,臣沒有辦法說的清楚,說與不說都已經背叛了曾經的誓言,無論因為什麼,背叛是不應該被原諒的。臣娶夏侯氏的時候,明渠瘋了,投井了,後來被救了起來,之前的事情都忘記了,臣那個時候沒有什麼奢望,隻要他在臣的身邊就好,為了他的過去徹底無法去說三道四,可以遣散的遣散,不能遣散的安排到永遠明渠看不到的地方,那確實是很瘋狂的舉動,可是臣覺得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原來這個就是胡明渠的過去,難怪連影子都查不到,怕知情人都已經故去了吧。
這樣子的無奈又有幾人知曉幾人懂得,究竟是要責怪上一代宰相大人無情,還是責怪男歡男愛在東陵國終究不被承認,好像都有些太晚,這個過程裏的心傷宇文臨怕是終究無人可以真的去詮釋和去明白的,第一次覺得其實也與朕一樣悲哀與不幸。
“陛下,很喜歡玥吧,即使他是那麼的不討人喜歡。深宮或許不適合玥,但是有一個人能毫無心機的陪著陛下也是很好的事情。寂寞是終究會有的心情,玥已經在宮裏生活了十年了,在一個十年也未必是什麼難事,臣沒有過分的野心,隻是陛下過於擔心了。”不知道老狐狸是來說玥的,還是真的來消除朕的戒心的,反正他的目的達到了一半。
朕終究不信任這個狐狸,他成功的勾起了朕的無限思念,朕在此刻強烈的思念不遠處的玥,開始有些不願意就這麼放任他一個人的閑散的過他要過的日子。
老狐狸終究是老狐狸他終究知道什麼是朕的軟肋,知道什麼才是真的朕的東西,知道怎麼才能勾起朕的相思,朕開始想玥了,瘋狂而炙熱,玥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老狐狸在朕的迷茫裏退了下去,朕還是一個人站在那個地方:“如果他不曾有野心何必與胡明渠的妹妹德妃之間曖昧不清。”這個話不知道說給朕聽還是說給別人聽的。
“陛下,宇文家的養女是胡貴妃,是八公主的生母,德妃娘娘是孝逸皇後的胞妹。”影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
“胡明渠的事情調查的怎樣了?”朕不相信胡明渠是憑空變出來,總能查到蛛絲馬跡的。
“他以前也是影子,是先皇的直屬影子。”這個答案多少出乎朕的意料,沒有想過,他原來也是影子。
“他在年少的時代結識了宰相大人,大人最初的目的是找尋先皇的弱點,但是最後是自己身陷其中不可自拔。”最近總能知道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這個影子是宮中多年的影子,他幾乎沒有自己的生活,隻要皇族召喚,總會最快的出現,也是最忠誠的影子了,而且經曆數代。
“他最後會與宇文臨那樣子也是很多人意想不到的。那說起來也是靠四十年的舊聞了,那個時候臣還是剛剛做影子,那個時候宇文臨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與所有人坐而論道,大談特談他的治國理想,吸引著同樣年少的影子胡明渠。明渠會來坐影子也是因為家族沒落了,本來他們家也會位列其中的,隻是很多原因,明渠這一代隻有這樣子了。宇文臨那個時候就是所有人口中傳誦的聖人吧,不光隻是自我標榜,而且確實那個時候他積極的渴望去改革,渴望改變整個家族獨占的局麵,可是最後他失敗了。他帶著胡明渠出走,選擇去流浪,可是這個舉動是不被宇文家允許的,上一代宰相大人,讓他在生離死別中選擇。他選擇了生離了,明渠受不了他最後必須迎娶夏侯氏的事實,在他大婚的時候選擇了投井自盡,宇文臨那夜瘋狂在井口嘶吼。然後他繼承了宇文家當家的位置,成了這一代的宰相大人,一步步的去鏟除那些阻礙他與明渠在一起的人。暗殺知情的影子,那個男人瘋狂的堵住明渠去尋找過去的痕跡。”瘋狂不足以形容這個男子,他已經不僅僅隻是瘋狂了,他已經瘋狂而不自知了。
都說愛情不屬於後宮不屬於朝堂,都說愛情之於後宮之於朝堂從來多於,可是好像後宮與朝堂的愛情總是那麼的悲情。當年的宇文臨是怎樣的,朕不知,當年的胡明渠是怎樣的,朕也不知,上一代的人好像都在逐愛與放浪裏過分的依偎與過分的不知所措。父皇與水如此,孝逸皇後與他愛的人如此,宇文臨也如此。時光過去了這麼久,他們年少的時候為他們的愛情付出而沒有得到回應,卻依舊如他們的父輩阻止自己那般阻止後代,悲劇從來都因為這樣子的無奈而更加的悲憫。
“那個時候的胡明渠又是如何呢?”是怎樣的可人兒才能吸引的了老狐狸的目光,而且多年之後依舊執著。
“明渠的出生應該也是比較好的吧,當時明渠還是暗影的時候,要在宮殿裏擔當一些其他的事務,會有很多機會接觸到宰相大人的,當時的明渠和他很談得來。長長徹夜的長談,而且說來也很好笑,他們同進同出的日子裏,說不起來是宰相大人有心,還是明渠有意,總是那麼的不經意卻配合的十分的默契。他們總在書房裏尋找一樣的書,總在一些很細節上毫不退讓,總彼此爭執的麵紅耳赤而最後一笑泯恩仇。不可思議,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卻天然的適合。”不知道影首為何如此感歎,他是愛過宇文臨還是胡明渠,滿目的滄桑與荒涼,好像是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卻又無上的眷戀。
“您也有過這樣子的情懷吧。”朕不自知的開口道,這話好像說的有些不合適宜。
好在影首沒有要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而是繼續原來的話說,隻是朕發現他的神情在一個瞬間很是複雜:“後來明渠忘記了過去,宰相大人不希望他知道一切,而暗殺了所有知情者。他知道自己擁有不了明渠,也不希望別人得到,在上一代宰相大人還在世的時候,他一直忍耐,知道上一代宰相大人去世。他才有所動作,明渠忘記了過去,也忘記了情分,也許這個對於宰相大人而言是最悲情也最幸福的事情,明渠忘記了愛卻也忘記了背叛。在最初的歲月裏,他得不到明渠,就拚命去尋找明渠的影子,類似明渠的夏侯氏,肖像明渠的流敘夫人,還有與明渠妹妹有一點點像的德妃娘娘。他在拚命的渴望擁有明渠不得的日子裏拚命的尋找替身,滿足他空虛而無可填滿的內心。可是忘記了他的明渠與相府內一個很平凡的侍女衛氏相戀了,這個或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宰相大人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允許別人擁有。新婚之夜注定了明渠的悲劇,衛氏永遠不見明渠因為自己的不貞,誰又知道衛氏的悲苦呢?”好像在這場愛情裏沒有人是勝利者,宇文臨好像一直在擁有,可是好像得不到明渠怕就永遠的失去了吧,隻是朕真的不明白。
朕聽了這個故事後分外的想玥了,上一代人用了大量的時間在愛與不愛之間掙紮,宇文臨的瘋狂也因為他的愛毫無回應,朕好像要幸運很多,雖然臣子們反對朕納男妃,可是朕還是做到了。臣子們反對終究還是以朕的勝利而收場,隻是好像朕自己在這些年裏困惑了,在一個無法求證的地方,尋找不屬於這個地方的答案,說起來好像很可笑,想想有些可憐。在後宮要明白一個淺顯的關乎愛的道理,好像是很困難的事情。
影子很盡職的退去了,海棠與木棉一同走了過來:“陛下,改用膳了。”一同的聲音,一樣出眾的姐妹花,朕不是覺得他們漂亮,而是覺得好像他們總是很親切,他們是最靠近玥的人,曾經與朕一起靠的那麼的近。
“海棠與木棉還是一樣的漂亮啊。”這個話朕一向說的隨性,並沒有任何暗示的意思,隻是好像玥不再的日子,看到春夏秋冬總那麼的惆悵。
“陛下,您召臣嗎?”出聲的是在海棠與木棉後麵的未央。
朕點了點頭,朕想玥的時候,總會找未央過來。總覺得看到未央不久就能看到玥了。
一行四人終於回了中宮殿,海棠與木棉已經擺好了菜色,很清爽的三菜一湯,想來很多人也許都不相信與玥生活多年之後,朕總覺得這樣子才好像很舒適,玥總說什麼都夠就好了,多了也沒什麼稀罕的。
一國之君是這樣子的膳食怕說出去也會被人嘲笑吧。未央坐在平常玥坐的位置,他與朕一同進食的時候也如玥一樣吃的很少,樣子也不比玥優雅太多。宮裏麵有很多人吃東西起來會很優雅,以前的水和後宮的很多人,可是能吃出一種很幸福感覺的幾乎沒有。未央坐在那個地方總讓朕慌神,想來玥應該歸來了吧。
“未央,玥走了很久了吧。應該回來了吧。”朕不自覺的動著筷子,其實吃的是什麼好像沒有味道一樣。
未央看了那副《空穀幽蘭》後說:“陛下想他的話,就讓他回來吧。”好像所有人都說玥不適合皇宮的時候,未央這麼說多少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未央不覺得,玥並不適合後宮麼?”好像所有人都告之朕玥不適合後宮的時候,未央突然這麼說朕還是很不習慣。
“但是陛下寂寞了啊,中宮在外的日子已經很長了。”稍微停頓了一下說,“就算所有的臣子都跟陛下說,中宮不適合後宮,陛下也依舊會留中宮於後宮,所以這個問題本來就不是問題。”很漂亮的回答。
後宮什麼時候,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玥在後宮的時候,好像朕的視野隻在玥一個人的身上,玥的光芒遮蔽了大家所有的光彩,或許該說朕的眼裏從來隻有玥吧,就算大家在突出朕也是看不到的,可是少了玥之後,才發現所有的星星的光澤都是那麼的圓潤而魅惑,大家好像失去了最亮的月亮之後,所有的星星都照耀出自己最美麗的光澤,朕不知道是失去了月亮的悲憫,還是該因為看到這些星星而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