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朋友路過,打電話過來問我是否方便,想過來坐坐。倆人一坐兩個多小時,快下班時,我勸他留下吃飯,被他拒絕了,並說出理由。原來自從開展教育活動以來,他們單位除了上下班打卡外,上班時間外出辦事,必須向上一級管理者請示,出去回來都須有監控記錄,違規的會被通報並給予經濟製裁。見我堅持要開車送他時,他還在認真地解釋:“我不是客氣,真的必須回單位點個卯。”我也實話實說:“一是回家路過他單位,二者近一年多來都是回家吃午飯。”
剛開車上路不久,就接到我大爺家的堂姐從外地打來的電話,聲音很大:“兄弟,給你商量的事。俺想去看俺叔行吧?上次俺想去,你不同意。”我剛回答了:“怎麼不行啊!你來時先和我聯係一下,我帶你過去……”後麵還想再解釋一下為什麼上次沒讓她去家裏的理由,那邊卻把電話掛了。因為開著車,電話用的免提,朋友也聽得很清楚,隨即便問我:“老爺子多大年齡了?身體不好嗎?改天,我過去看看,上學時沒少在你家吃老爺子做的飯啊。”
自從三年前搬入城市時髦的住宅社區後,別說平時,即便是在傳統走親訪友的節假日,親戚朋友也都不再來串門了。整整三年多了,進過我新家門的就沒有多少人,即便是我親姐姐日常也改成乘公交或騎電動車來看望父母了。說起這裏麵的無奈和憋屈,簡直就和近年來秋冬必有的霧霾一樣給心情添堵。
在車上才和朋友談了一點父母的狀況,就到了他的單位門口。朋友打開車門,趔趄著身子回頭對我說:“你也別開車了,就這點距離走著上班吧。中午也讓老人歇歇!我去時,給你打電話啊。”見朋友,頭也沒回,徑直進了單位大門。我心裏清楚,作為多年像親兄弟一樣的朋友,一定也和我堂姐一樣,不言而喻地在埋怨我對父母考慮得欠周到,甚至就是不孝的“言行”。
其實,從昨天中午、晚上和今日清晨,無論吃飯間還是閑聊中,我都沒和父母說出堂姐要來探親的事情。然而,耐不住性子、藏不住話的性格,讓我眼下幹什麼都不順心起來。於是,不妨一吐為快了。
作為生於六十年代的人,雖是獨子,但不是獨生子的我,自在家裏結婚,到單位分房,再到買商品房,都始終沒有離別父母而去獨立門戶。至於其中原因,或許這事應屬於家庭隱私或庸常瑣事。然而,當父母步入耄耋之年以後,恰恰就是一個家庭中老人是否是獨居的問題,才愈發顯現出其恰恰關乎人生幸福、國泰民安的社會大事之意味。而在這裏麵,特別是在一些尚存“德行孝為先”信念的“上有老下有小”之男女那裏,才會真正體味到類似這樣的一些“隱私”或“瑣事”,要真正“想到、說到、做到”一點也不簡單。
妻子自走進我的家門,雖說從來沒有公開抱怨過和公公婆婆一直居住同一屋簷下的別扭,但也隻是近些年來在同事、同學或朋友圈裏才更樂意坦言這樣一種事實。不過,就其事實而言,並非源於我自己刻意設計或有過什麼老謀深算,僅是在我自己生活的客觀環境中,唯如此才能夠讓全家人生活、學習和工作上相互照應、彼此安心的必然選擇。事實上,也僅僅是近一兩年來,並非大環境使然,而是隨父母年齡日長,尤其切身感受到凡老年人一般都會出現多疑、焦慮、顧忌、抵觸等一些單憑他們自覺卻無法糾正並轉變的心理及行為格調時,我才開始拒絕中午在外麵的一切應酬,甚至對於其中實在無法推脫者,也會到了十一點半之後,才通知父母不再回去吃午飯的。為什們要這樣呢?難道像上麵朋友說得那樣,讓父母不忙活著做飯而清閑一些不是更好嗎?
在我孩子開始住校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正是基於“清閑宜人”的考慮,我和妻子一樣也曾在單位裏用午餐。但是,每一次偶然中午回家,父母都十分尷尬,或者忙活著點火做飯,或者埋怨我沒有提前打招呼。即便是碰上老人正在吃飯,十有八九也就是加熱的剩飯或饅頭就鹹菜之類的夥食。其實,我父母雖然都是退休工人,但退休金加起來和我們兩口子工資一直也差不了多少,特別是近些年來母親下不了樓,牽扯著父親也不敢走遠了。說實話,近年來,我父母的退休金也就是在銀行裏麵放著,日常花銷僅利息也就足夠了。說起老一輩子的生活作派,若說與他們一生經濟條件和眼下手裏錢多少一點關係也沒有,且不言個人生活圈子上的差異,單就每天生活中的電視、電台裏,那些林林總總因養老問題而鬧得紛紛揚揚的鮮活案例中,別管有何種理由和難處,在目前社會狀況下,好像最後真正能夠把事情擺平的,可能也就一個“錢”字了吧。單就我父母而言,人生大半輩子的確是“窮”怕了、“苦”怕了,也被大帽子、被有形無形的打擊“嚇”怕了!每天,若不是勒緊褲腰過日子;若不是時時刻刻去節電、節水、節火;若不是等孩子上班後,去把剛剛扔出去的廢紙、空塑料瓶子,再撿回來,並規整後藏好……那麼,他們就會坐立不安,他們就可能不會再有心思幹其它的事情了。我之所以敢於如此公開述說自己父母,因為我清楚就這些看似“小家子氣”、“行為猥瑣”的舉止,並非完全取決於他們個人曾經的職位和身份。對於這樣一些貌似隻應該存在於落後農民、失業工人、無業遊民或僅僅是所謂“小市民”身上的生活慣性或習氣,其實在知識分子、行伍者或幹部那裏亦不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