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牛起身去糶米煮粥，因為沒有麵不能給爹擀麵條。可是他來到水缸大的米缸前，提起缸蓋，發現缸裏竟然空蕩蕩的。原來他忘記了米早賣掉了，給妻子交了住院費。王二牛無奈地走出西屋，回到了土灶邊，幹瞪著那沸騰的水，又想了想世上唯一的老爹，臉上充滿了沮喪。他坐在那裏，深思著該如何做這頓飯。
對了，櫥櫃裏還有前些日子的玉米窩窩頭，和一些玉米麵。王二牛想著。
吃過飯後，王二牛坐在炕上又吸起了旱煙。他爹覺得幾天沒見到兒媳婦和孫子，便問：“二牛呀，我到這兒，咋你媳婦和我孫子在你丈母娘家也該回來了吧？”
王二牛一聽，才不想這事，卻又被他爹提起，心裏咯嘣一下，又沉甸甸的，憔悴的麵容上有浮起了失落。埋著頭，聲音微顫地說：“小芳還不是想帶著孩子在娘家多呆幾天。”他爹聽他的音兒有點不對，心裏很不踏實，便又對王二牛說：“二牛，你的臉咋恁難看，是不是出啥事了，你這小子，打小就不會給爹說瞎話，快，有啥事給爹說說！”
王二牛本想瞞住爹，但臉不爭氣，況且瞞得住初一瞞不住十五，他索性準備告訴爹。剛要開口，禁不住的傷心，忍不住的淚水，王二牛哭了，他爹看這陣勢也心裏著急。“咋了，趕快給爹說！”
王二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了一切。他爹聽後已老淚縱橫。他爹紅著眼問：“小芳的病，醫生看了之後，咋說的？”
王二牛用那像樹皮一樣粗糙的手掌輕輕地擦去了眼角的淚珠，看著爹說：“醫生說她得那病，得花一兩萬，而且還的接受心理治療。”
聽了這，他爹感到自己真不該問這些，首先自己的老骨頭受不了，其次自己的孩兒更受不了。他想準備回到老家去，度過自己的晚年，他不再想在兒子家給他添麻煩。他看著二牛的沉默抽泣，自己悄悄茫然。
第二天早上。
陽光映過木窗，照亮了那並不亮的土屋。王二牛睜開了朦朧的睡眼，第一眼卻發現最親近的老爹消失了。他傻了，他又開始劇烈的痛苦，然後起身走到門外大喊：“爹，爹…爹！！！”
慌忙之中看見飯桌上有一個字條，於是他趕忙走過去，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字條。
“孩兒，爹知道你正在難處，爹不想再在這兒給添麻煩了。爹一把年紀了，不能幫你啥了，爹先回和平村老家去，你也不用再來找爹，爹會看好自己的。你要記住：要堅強，要想辦法治好小芳的病。”
看著字條，淚又一次光顧了王二牛的眼眶。王二牛直瞪著那張字條。突然，王二牛瘋子般地跑向離家不遠的河溝。看著他站在高高的小山丘上，大聲呐喊：“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一個農民，老天爺你也對我這麼狠，我的媳婦，我的兒子，他們一個個都讓你變得死的死，病的病。你又為什麼讓我爹離開我，為什麼，為什麼！！！”王二牛雙膝跪地，粗壯的雙手緊緊地抓著黃土，他的淚如雨，心如麻。忽然，他猛地抬起頭，雙手將手中的黃土惡狠狠地拋向空中。世界就是這樣讓一個傷心的人懷著死亡的絕望，沒有人的救護，沒有人的安慰，沒有一絲的溫暖。
接著他又再一次地向蒼天吼道：“老天爺，你睜開眼吧，睜開眼吧！”隨後他無力地垂下了頭，痛哭失聲著。
忽然，“嗖嘚”一聲，他站了起來，又跑向了山丘下的河邊。西北風吹著河邊的樹葉，清澈的河水潺潺的流動著。
“撲通”
王二牛跳進了河裏，河水漫在他的胸脯。他瘋狂地捧起水往自己的臉上狂舀狂打，嘴裏還不停地說：“為什麼，為什麼…”
此時的他，失去了理智。但願河水的衝打能讓他清醒，也但願這水會涼得他麻木，讓他忘卻悲慟。
不一會兒，王二牛又停止了瘋狂。他火紅的眼球裏發出了熱切的光，那光堅毅而強烈好像能穿透塵世間的一切。他清醒了。他想起來爹走之前的話，要為現在的媳婦小芳治病，要救醒精神病的媳婦。要好好地活著。於是他起身匆匆地奔回家中。
次日清晨，陽光依然明媚，空氣依然清新。王二牛打理過家裏的一切，鎖上門，背著大大的包裹進城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