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婕妤迤邐偎傍著姨母,眼眸盈盈秋水,道:“見過了。”
羅婕妤瞥眼思忖,見到姨母縈牽蕙蘭汀渚,綺怨道:“表哥自顧自己揮毫樞柚尺素,抑揚寸心,溫敷麗藻的,都不理睬我。男子逐枉響盈四表,潢汙行潦,最是討人厭煩了。”
衛夫人覷著無奈,道:“山寫照,水傳神。你呀,是‘鳥驚心’、‘花濺淚’,憑的副熱肝腸,玠兒再如何取冷風月,你也隻會貪戀首猛舒愁苦眉。”
輕颸弄袂,羅婕妤心意忡忡,道:“書上說‘氤氳倏阻以彼爵我義,君子不為君相所牢籠。人定勝天,誌壹動氣,君子不受造化陶鑄。’可表哥兩樣都占齊了。他看起來是欣羨浮青映白的雅趣,誰知道會不會在背後,寤寐栩栩,空賒欷歔悵望?”
薨遙接漢,幕縈似帶,羅婕妤觀迥淩虛,愀愴說道:“表哥很可憐的。”
衛夫人厲聲道:“人能看得破,認得真,才可以在任天下負擔,脫卻世間的韁鎖。你表哥掃除濃淡欣厭,該是已經忘紛華而甘願“淡泊”,隻怕是你庸處順境內,銷膏靡骨而自不知。”
夭斜窈窕,羅霓裳馥鬱憂然離去。
玉宇瓊甃,婦人蓄惓偃然。警柳眼貪眠,釋蓮心味苦。
朋來海宇,何如骨肉之孚心。
風披芸幌,羅幕寒添。衛夫人羅姝晴峰染黛,蕩颺染袂。
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
纖塵不染,方解開地網天羅。
……
嫩臉修蛾,纖細曲巧的女子,新妝嬌黃半綠淡勻,向蓬窗獨坐。
惱亂橫波秋一寸,衛綰扡插秋花,素手如霜雪。
絳花清絕纖穠,女子空聽潺潺清潁咽,悵望向水沉煙嫋。
她有時候輕懨喜怒,嗤笑那個猶勝女子,曼倩弘潤的哥哥。心腹肝膽皆為人所窺不說,意氣精神也都悉為物所製。背後要防射影之蟲,麵前恐有照膽之鏡。真真的是“飾厚貌”以欺人。
無風簌簌花自裰,他原本可以紈綺貂纓,叫女子放笙歌散,我思君處君思我。但他以後隻能空歎浮名浮利,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他小時候說,要容得性情上偏私;能勝能不勝謂勇;性水天清,才可影湛波平。保不齊檀蘅公主會聽他的“亂彈琴”,和他燈前瀲灩橫波溢。
畫簷初掛弦彎月,羅婕妤緩步春醪,珠裙褶褶。
這個漬白芙蓉的表妹,不知跟誰學的,不去翠袖簾櫳,霞衣曳曉紅。偏要綺陌斂香塵,喜好那一樽浮雪的文梓,“人生斯世如輕塵,天上人間感夙因。”話說的輕撚細攏,邃院幕密的,可多少女子回身燕漾空,惋惜夙因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
女子胸襟眼界相較男子,難與並能。揖遜征誅三杯酒,一局棋,在男子眼中都不如羽觴素琴,她卻說些勞什子,“上下千古,事來漚生大海,事去影滅長空,經綸萬變而不動一塵。瓦甕蔽漏,破覷方見真空。”
她自己倒有個解釋。紅蕖媚秋水,色雖豔麗,何損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