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李士誠看了郵件後立即把電話打過來:“哈哈,我說對了吧?凡是設騙局,肯定會牽涉到金錢。他們的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來了。”
切尼姆斯也有同感,這封郵件大大降低了那兩個“天才數學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對,你可能說對了。其實他們根本不用這麼小家子氣,一定要我先付2000元才能換來預測結果。假若他們真能幫我贏得數百萬元大獎,事後我會心甘情願地送他們一半。這種做法太小家子氣了。”
“但你肯定會付這2000元的,對吧?”
“當然。不管怎樣,他們已經預測準了13次,我仍然相信,他們手裏確實有些真東西。”
李士誠思索一會兒:“你是否有手段查出,有多少人向那個賬號彙款?”
切尼姆斯立即說:“對,你的提醒很對!隻要是網上交易,我都可以查出的,我一個朋友年輕時是美國有名的黑客,搞定這些對他很容易,雖然他遠在美國。”一個星期後,切尼姆斯在北京飯店再次約見了他的中國朋友。擂台賽已經塵埃落定,中國的A選手戰勝了韓國的常勝將軍A,算是又爆了一次冷門。但切尼姆斯又贏了。投注的結果已經公布,彩民中有602個一等獎(比切尼姆斯預測的多),平分了6.2億元的一等獎彩金,每人得到103萬元。這個數目比切尼姆斯的預期要低,但也相當可以了。
根據李士誠的提醒,切尼姆斯請他的上級(並不是黑客朋友,在這點上他沒對李士誠說實話)查出,在602個一等獎中有597名向那個賬號彙過款。也就是說,那兩位“操守高潔”的窮數學家並不僅僅對切尼姆斯通報了預測結果,還至少向另外的596人發過類似的郵件,並從中得到將近120萬元的收益,比一等獎得主還多一點。所以,李士誠此前的斷言至此得到了驗證:這仍是一次基於金錢利益之上的騙局。但令切尼姆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們為什麼采用如此迂回的辦法來得到120萬元,而不是直接投注?那樣的話,他們得到的利益會遠遠多於這個數(因為一等獎得主的人數可能大大減少)。
另一個難解的疑點也仍然存在:盡管他們的目的是騙錢,但他們如何作出14次準確的預測?這可是硬碰硬的事,玩不得一點兒虛。602個一等獎中有597名是借那兩人的預測而成功的——這個事實更讓切尼姆斯相信,他們的“鬼穀子算法”確實是真玩意兒。
“李,我想請你幫忙做一件事。”酒席上切尼姆斯說,“這個謎底不解開我會寢食難安。我想到H省Z市麵見那兩人,探出真情。如果是一個巧妙的騙局,我會一笑了之;如果那個‘鬼穀子算法’是真東西,我想經過合法的程序,出重金把它買下,相信它對高華盛證券公司的經濟預測大有裨益。辦這件事,一個外國人有諸多不便之處,也許中國國家安全部會懷疑我是在搞間諜活動呢。”他笑著說,“所以想請一位中國人陪我一塊兒去。我會付你足夠的傭金。”
李士誠笑著擺手:“朋友之間別說什麼傭金不傭金的,我正打算探家,順便幫你辦了這件事。但我得事先申明,我懷疑‘鬼穀子算法’本身也是騙局。你如果上當,不要埋怨我。”
“當然不會。至於你的傭金數……”
李士誠搖搖手打斷他:“我說過不要傭金,你隻用承擔我的路費就行。”
切尼姆斯沒有勉強,笑著說:“好吧,就按你說的。噢,這樣吧,你兒子將來辦簽證的所有花銷全部由我承擔。你別推辭了,按中國的規矩,朋友有通財之義,對不?”
李士誠沒有再推辭,笑著說:“那我替兒子謝謝你啦。”
第二天他們就出發到Z市去了。他們沒有乘飛機,而是坐火車,普通快車硬座。在這趟普快車上大多是口袋比較癟的乘客,入耳盡是H省的地方話。乘普快車是李士誠的提議,他說讓切尼姆斯提前感受H省人的大眾社會,也許對他把握此後的交易有好處。果然他們很快就目睹了一次簡易的騙局。一個農村人模樣但穿著鐵路製服的乘客上車時帶著一個大麻袋,輕飄飄鼓囊囊的,好像裝著空瓶。火車一開,他就帶著麻袋鑽到廁所裏,半天不出來。等他終於出來時,空瓶已經裝滿了水,他用小籃挎著其中十幾瓶,開始在車廂裏叫賣“雪碧”,每瓶五元。李士誠和切尼姆斯的座位離廁所不遠,親眼看到了“雪碧”的生產過程,好奇加好笑,看他能否賣得出去。竟然真有人買!正是熱天,這種普快車中沒有空調,茶水也供應不足,熱壞了的乘客暢飲著雪碧,竟然沒人指責這是假貨。李士誠對著切尼姆斯笑:
“怎樣,不虛此行吧。”
切尼姆斯可勁兒地點頭:“對,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