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石軒”或許不算京城最好的酒樓,卻絕對是最有情調的。不管是曾經名動一時的花笑月,還是現在的含風,燕雅,柳韻三位樂師,都使得這裏成為文人雅士趨之若騖的地方。
青藍第一次見到叔夜便是在這裏,墨色緞袍襯得他更是玉樹臨風。不知何時開始,素來孤高的含風也對他動了別樣的情愫。青藍一直後悔自己發覺得太晚,不然也不會讓含風憑添日後那麼些曲折。
“少東,剛出窖的女兒紅,您嚐嚐。”柳韻素顏簡裝侍奉一旁,不悲不亢,淡定從容。比起含風的孤傲,燕雅的懶散,青藍也是更多喜歡她的性情。
“聽李掌櫃說,初九裕親王府的宴會請了含風?”
“是,府裏管家親自來下的帖子。”
“讓燕雅去。”
柳韻沒有問原因,隻是說,“這不大妥吧?”
“借口還不好找嗎?”青藍隻手把玩著酒杯,笑道。
“知道了,呆會兒我跟她說。”
青藍點點頭,又問:“趙叔夜這兩天有沒有來過?”
“娶了沈小姐那樣的人物,隻怕誰都不舍得離開半步了。”柳韻笑著又替她斟了一杯。
青藍沒有作聲,這兩天還真擔心那丫頭做什麼傻事,不過看來已經沒事了。
朝廷現在表麵風平浪靜,內裏實則波濤洶湧,尤其廢太子之後,一向力保東宮的宰相之流瞬間土崩瓦解,風雨飄搖,相府首當其衝,勢必要另攀一株大樹,求得一時平安。聯姻當然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當今聖上子嗣不多,趙叔夜是皇上的最為信賴的安親王之子,安親王逝後,趙叔夜深得聖眷,封為襄王。
沈淙之這一步棋走得很穩,朝廷局勢不明朗,迎合哪位皇子都不行,趙叔夜的姿態向來遊離事外,卻又同四皇子裕親王很是親近。嫡位之爭,已有不少人把目光看向了這位新封王的皇子,沈淙之的用意也是不言而喻了。
從樓裏出來才發現外麵飄起了小雪,柳韻撐起傘送她出門,兩人並肩走著,一個穿著白底淺紋棉裳的女子正一邊解著氅衣一邊走進樓裏,身後的丫鬟忙不迭地接過衣服。那女子見著青藍便停住了腳步,行禮喚了聲“少東”,正是琴師含風。
“這麼冷的天出去作什麼,自己身子不好也不當心些。”青藍不溫不火地說道,麵色卻有些不鬱。
含風臉色顯得蒼白,隻是沉默著不肯說話。
柳韻出來打圓場,“您不是還要去錢莊嗎,天都要黑了還是快走吧。”
青藍從她手裏接過傘,“都進去吧,不用送了。”末了又補充一句,“記得讓韓媽給她熬碗薑湯。”
其實青藍心裏是極心疼這個女子的,遇到她的那年她才十五歲,從青樓逃出來,被五六個人追著跑,救下她的時候她便暈過去了,身上布滿了傷痕。贖她甚至沒花多少銀子,既不是處子也沒幾個恩客,還隻會惹麻煩。
青藍將她帶回醉石軒,那時候花師傅還在,看中她有些天賦,便決定教她學琴,取名含風。
她喜歡上趙叔夜的事,青藍是猜出來的,初九裕親王府的宴請,趙叔夜必然會去,不讓她去是為她好。既然明知沒有結果,見麵不過徒增傷感。當然也不能說她沒有私心,含風雖然看似冷漠,卻又固執得很,對趙叔夜的感情隻怕沒那麼容易放下,那個男人又向來來者不拒,誰知道會不會有那一天。青藍不想傲雪受到傷害,所以她要果斷地做個決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