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琉璃河往西行五六裏路,有一個叫瑤池村的地方,村民們臨河而居,兩岸都是些普通的農家院子。天蒙蒙亮的時候,青藍的馬車停在了一所院子後門,車夫待他下了地,又重新駕著馬車離去。
青藍叩了兩聲門,片刻門便吱呀著打開來,一個小廝露出腦袋,眼見是青藍連忙賠出笑臉,“沈少爺,快進來。”
小廝領著她一直走到最裏麵一間房,朝裏麵喊了一聲:“殿下,沈少爺來了。”說完連忙退了出去。
青藍推門而入,靠近窗口的書案前站著一個品月色暖衫的男子,正含笑望著她。青藍走過去,桌上擺著一副墨漬未幹的梅花圖,紅豔芳菲,煞是好看。
“來得正好,青藍,給我題個字怎樣?”男子邊說著,邊伸手拭去她發上的晨霜。
“殿下,這才什麼時辰,怎麼不多睡會兒?”青藍嗬了嗬手,拿起桌上的毛筆。
趙彥卿看了眼窗外的梅樹,笑道:“這會兒的梅花好看。”
青藍思索片刻,提筆寫了句:“零落成泥碾作塵,唯有香如故”。
“這花好好的在樹上,你偏寫這麼一句。”趙彥卿嘴上這麼說,還是笑著落下印章。
青藍扔了筆,故意惱道:“你讓我題字,又沒說讓我寫什麼。”
趙彥卿摟著她的腰坐在太師椅上,十指相扣,卻都是異常冰涼。“這麼早過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建安別院被人一把火燒了。”青藍緩緩說道。
沉默了許久,趙彥卿眼底流露出一絲傷感,“青藍,這個江山,就這麼好嗎?”
“殿下,”青藍斜靠著他的肩膀,“這江山固然是好的,否則,我又怎麼會在這裏?”如果不是為了那所謂的天下,傲雪算什麼,她又算什麼?
彥卿抱緊她,“青藍,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好不好?”
“我在想什麼,難道殿下不清楚嗎?”青藍伸出手指勾畫著他臉上的棱角,眼神溫柔。
聰明如他,怎會不知道自己的出現是一場局。
承祥十七年五月,太子趙彥卿因為結黨營私的罪名被廢,圈禁於城北建安別院。□□羽,輕則削減俸祿,重則免職查辦,一時人心惶惶。沈淙之辛苦經營十餘年的聯係網幾乎一朝俱損,他怎麼可能就這樣眼看著自己滅亡。他是個自負的人,重投他主仰人鼻息的事,從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要做的,是重新將太子扶上去,這才是能者之為。
她是沈淙之送給趙彥卿的女人,目的不言而喻,救他,安撫他,讓他聽自己的話。明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他還是傻傻的往裏跳,就像當初為了一個女人被沈淙之再三利用,他還是學不乖。
握著臨走前彥卿送給她的玉佩,青藍的心情突然有些變好了,建安別院那場大火,意味著這世上不再有趙彥卿這個人,而太子還活著的這件事隻有凶手才知道,所以很多事情做起來便容易多了。對方放那把火的意思很明確,不管那院子裏的是不是太子,燒死了就是燒死了,如果趙彥卿再想出麵,無異於自尋死路。
城內必定已經開始戒嚴,官兵挨家挨戶地在搜查,誰能保證裏麵沒有對方的人馬,照這樣不等他進城,便被抓起來了。而凶手自然不會那麼輕易被抓住的,安排在別院的人都是百裏挑一的高手,足足二十個人,就那麼無聲無息的死了,連同大火一起湮滅,想來對方可真是下足了血本。
青藍知道,想殺太子的無非就那幾個,可是沒有明確的證據誰也不能說什麼。知道自己的兒子們如此手足相殘,皇帝估計也要氣死了。青藍看看湛藍的天空,突然想去看看含風,不知道那個未出世的小生命怎麼樣了,長大後又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柳韻正好坐在院子裏煎藥,抬頭看見青藍走了進來,忙放下手裏的東西站起身,“少東。”
青藍點點頭,湊近藥罐暖了暖手,問道:“給她安胎的嗎?”
“嗯,韓媽說頭幾個月要好生照料著,小丫頭煎藥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柳韻邊低頭照看著火。
“就你上心。”青藍說了一句又覺得沒什麼意思。
“這不你也來了嗎?”柳韻又可氣又可笑的回了一句,又問,“肩上的傷怎麼樣了?”
“好多了。”
青藍往裏看了一眼,隱約看見簾子後頭含風斜倚在床榻上看書,問道:“花師傅呢?”
“走了。”柳韻也她順著目光往裏瞧過去,說道,“這丫頭心裏正難受呢。”
青藍踢了踢地上的柴火,好久說道:“那我先走了。”
“怎麼這就走了,不進去看看?”柳韻望著她。出城到這兒,馬車也要大半個時辰,總不能是順路過來的吧。
“原以為花師傅在這兒,既然走了就算了,也省得她見著我更難受。”青藍微微一笑,“你就多住幾天吧,陪陪她。”
鬼才信她是來找花師傅的,柳韻也不好說什麼,青藍的脾氣雖不算差,可厲害起來醉石軒沒一個不怕的,也就由著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