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把比賽那天發生的事告訴了胖子輝。胖子聽完後笑嗬嗬的說:“她生你的氣,可能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麼錯事,隻是因為她脾氣不好。”
“她不是脾氣不好。嘿,她或許有心理障礙。”我說。
“是啊,她有脾氣不好的心理障礙。”
這家夥就這點很好。當你向他傾訴的時候,他總是能給你打圓場,好像犯錯的並不是你。
“他們知道我們今天下午的比賽麼?”我問胖子。他搖搖頭,說不清楚。不一會兒,老貓他們晃晃悠悠地過來了。
“我們今天來得早了點兒吧,”王明哲說,他用手遮著眼簾,一臉的不情願。“太陽還這麼大呢。”
“早個屁!”老貓說。“嫌熱嗎?嫌熱那你滾回教室去。你不用比賽,沒人強求你來。”
“哪裏嘛!”王明哲馬上堆起笑臉說。“我來是天經地義的啊。誰叫咱們是一夥的,對不對?哈哈。”
老貓不理睬他。他盯著遠處練球的那幫高一的家夥,不滿的說:“今天我們要練習定位球和帶球跑動,還有就是全場跑位。他們不能在場地裏攪合,必須叫他們滾出去。”
“怎麼叫?誰去叫?”王明哲摸著腦袋說。他好像很害怕老貓讓他過去叫那些高一生滾蛋似的。“他們可是高中生生啊。”
老貓瞪了他一眼。“又不是叫你過去跟他們說,你緊張什麼。”說罷,他讓其他人原地等待,叫上我、老虎強、帥哥以及胖子輝四人隨他一起過去。
那幫高一生看到我們走近,停止了對練。嘿,他們神氣的很,個個臉上都帶著一股不屑之情,歪著眼斜視著我們。
“你們讓一讓吧,”老貓說,他也學著他們歪著頭。“四點半我們有比賽。我們要用場地練球。”
“那又怎樣?球場又不是你們自己的。”那夥人中帶頭的那個家夥說。嘿,他長著滿臉的粉刺,陽光一曬,就好像一個麻子。
“今天情況特殊。平時你們怎麼玩我們當然管不著,但今天你們必須給我們讓出來,我們要練習。”老貓一字一頓的說。他的語氣很堅決,就像他曾經對我們說的一樣,不容有商量的餘地。
“我們要是不讓呢?”那個像麻子的混蛋說。嘿,我跟你說,他拽得要命,我真想上去給他一巴掌。
“不讓?哼!”老貓陰著臉說。“我講過的話不會再重複第三遍。”他攥緊了拳頭。他生氣的時候的確很嚇人,我跟你說。
“想打架嗎?”那個像麻子的混蛋說。他朝前邁了一步,眼睛怒視著老貓。老貓也向前跨了一步。嘿,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足五十公分了。老虎強見狀,撩起了短袖,露出那磚頭一樣硬的二頭肌,也朝前大跨了一步,站到了老貓身旁。他的塊頭是所有人中最壯的。那夥高一混蛋看到他們的頭唬不退我們,都有點兒吃驚。這時,他們中的一位矮個胖子趕緊上前來拉住了那個似麻子的家夥的胳膊,笑嘻嘻地對我們說:
“嘿嘿。誤會,誤會。你們下午的比賽我們是知道的。場地你們盡管用吧。”
“知道就趕緊離開吧。我們的時間很寶貴,”老貓說。
“你說什麼?”那個麻子似的混蛋惱怒地使勁推了老貓一把。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那矮個胖子一閃,就閃到了他倆中間。他伸展雙臂,攔住了雙方,老貓憤怒地想要給那家夥一拳,也被那高一胖子給擋住了。嘿,他可真夠機靈。
“大家都不要動手!誤會一場嘛,”那矮胖子卯足了力氣努力將倆人分開。嘿,他脖子都紅了。忽然,他擠眉弄眼的向我們身後努著嘴說:“瞧,你們體育老師進來了。”
我們朝後一看,孫老師和幾個打著傘的女生走進了操場大門。原本我們幾個已經圍了上去,準備要給那個麻子似的家夥厲害瞧瞧的,這時都不由自主的散開了,退回到老貓身後。他們一夥——除了那個矮胖子——看到我們不敢在老師麵前動手,都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尤其是那個麻子似的混蛋笑得最囂張。嘿,他們就那麼笑哈哈地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那個矮胖子呢,他故意拖在最後走,離開時還連聲地向我們說抱歉。這倒是出乎我意料。剛開始我還覺得他笑嘻嘻的樣兒是皮笑肉不笑是不安好心呢。
那個滿臉粉刺的家夥我是知道的——興許全校人都知道——他是高中部出了名的混混。說他是混混,那是因為他老是跟著社會上的一些古惑仔混在一塊。他常常和那幫古惑仔一塊到咖啡廳、小餐館、超市或者公園裏瞎轉悠。你也許會奇怪我怎麼會那麼清楚,嘿,不單單我清楚,我們大夥兒都清楚——在周末我和胖子輝他們一起出去逛街的時候,我們不時能撞見他們那夥人。他們總是把自己打扮得怪裏怪氣的:身上什麼時候都穿一些五顏六色的花裏胡哨的上衣,褲子要麼是那種這裏破了一個洞那裏撕裂一個縫的牛仔褲要麼就是束腰收腿的緊身直筒休閑褲,頭發呢,不是染成黃色就是紅色,再不就是特意留得很長,簡直比我們學校的姑娘們的長發還要長。因為學校對學生的穿著有規定,所以那個麻子似的家夥隻能和我們差不多的扮相,因而他走在那夥人中間顯得格外不搭調——我是說,他的穿著打扮和那幫古惑仔們站到一塊簡直就是******一個大好人。他們一夥人總是勾肩搭背地、高聲喧嘩著招搖過市,路上的行人看到他們那副呲牙咧嘴的模樣總會主動閃到一旁給他們讓路。大老遠看到他們的時候我們一般都會趕緊繞道走。嘿,你不要以為我們對他們有所忌憚,老實告訴你,我們根本就不怕他們,我們的個頭與他們相差無幾,主要是因為,他們搞的那個樣子太令人惡心了。
然而,令我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總有一些姑娘願意和這幫惡心的家夥攪到一處去。
那天剛好是周六下午——就在我們比賽前的半個月。我們在學校操場裏踢球。操場裏沒什麼人,你一腳我一腳,我們踢得正歡。忽然,拿到球後的方小莊停了下來,他一臉訝異,嘴巴都合不攏了,傻站在那兒往我們身後看。我一回頭,嘿,那幫家夥正在朝我們走過來,還有兩個姑娘和他們一起呢。
“哇,那兩個女的真像妖精,”胖子壓低嗓門說。“不過她們的身材真棒。”
他說的那兩個妖精似的姑娘大概也就二十出頭。她們穿著露出雙肩的緊身上衣配上牛仔短褲,嘿,那大腿都露到屁股下沿了。她們長得還算漂亮,可是其中一個把頭發染成了黃色,另一個染成了紫色而且嘴巴上還塗著刺眼的口紅,嘿,她們的樣子看上去仿佛就是兩隻被胡亂漆上了油漆的美玉。更使人反感的是,她們兩個嘴裏也學著那幫混蛋一樣叼著煙,邊走邊吞雲吐霧呢。還沒來到我們跟前,那個沒有塗口紅的黃發女郎就已經朝我不停的拋媚眼了,嘿,這些狐狸精,見了男人就忍不住。不過……嗯……不過,她拋的媚眼的確是挺迷人的哩。
帶頭的那個瘦高個左耳上鑲嵌著一枚耳墜,留著很短的中分式碎發,嚼著滿嘴的檳榔,嘴唇上就像剛摸了胭脂一般,完全就是一副欠揍的模樣。他在我們麵前站定,眼睛瞪著我們,嘴裏還在囫圇嚼動,少頃,隻見他嘩啦一下吐出了一大口紅色的檳榔汁,他腳側的草坪霎時被染上了一團紅。真******惡心,我跟你說。隨地吐痰是混賬行為,可是我覺得這混蛋隨地吐檳榔汁更是無恥至極,如此一來,誰還敢在這一處草坪上帶球。可他還笑嘻嘻的當作沒發生過什麼一樣。老天,我真想給他一拳。
他摟著那個紅發女郎的肩膀,噘著嘴,一臉得意的對我們說:“瞧,老弟們。正不正點?”
正不正點?嘿,他問我們他的女朋友漂不漂亮。這個混蛋,還好意思帶這麼個狐狸精一樣的女人來問我們她漂不漂亮。
我真不知道他想炫耀些什麼。
這種混蛋的毛病就是:隻要他看上哪個姑娘,並且那個姑娘瞎了狗眼也看上了他,那麼他就會到處去跟別人炫耀他的女朋友有多麼漂亮、多麼正點,而不管那個姑娘其實隻是效顰東施或是母狗一隻;反之,如果他看上了哪位姑娘而人家姑娘不買他的帳,那他就會滿世界去說那位姑娘是插在牛糞堆裏的一朵花或圍著一朵花的一坨屎,而不顧實際上那個姑娘是天仙下凡或昭君轉世。嘿,在這一點上,世界上所有的混蛋都有著和他類似的毛病。
“你們幹嘛呢,大熱天的,踢球有什麼意思,”他說。“來跟我們玩玩嘛。保證叫你們痛快!”說完,他朝那紅發女郎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口。他身後的那幫家夥霎時像瘋子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老貓顯得不耐煩了。他沒好氣的說:“你們幹嘛不跟人家一樣去找點事做呢。成天這樣晃蕩幹什麼?”
“找事做?你瘋了嗎?我們可是做大事業的人!”那家夥高聲答道。他的表情滿是驚詫,似乎意料不到老貓會說出這般話。
是啊,他們都是做大事業的人,隻是因為目前還沒有找到大事業可做,所以隻能暫時聚眾抽煙喝酒吃檳榔,隻能暫時成天穿著奇裝異服帶著女人到處遊蕩。嘿,他們可都是一群做大事業的混蛋。西班牙人喜歡鬥牛,荷蘭人喜歡鬱金香,法國人喜歡奶酪,意大利人喜歡當黑幫,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而他們呢?他們命中注定就是當古惑仔的料,嘿,他們逃不掉的。我並不是要刻意貶低他們,我也不想貶低任何人,可我的的確確覺得他們與生俱來背負了某種詛咒。
“來一口吧?”那個紅發女郎把夾在手中吸了半截的香煙遞到老貓麵前。
“我不會吸煙,”老貓搖搖頭說。“他們可能會有人感興趣,你問問他們。”這家夥,他明明知道我們都不吸煙的,卻把禍水引向我們。那紅發女郎朝我們瞥了一圈。我們都搖搖頭。
“啊哈!都是好學生啊,”帶頭的那家夥咧著嘴笑著說。他那一口粘著紅色檳榔汁的牙齒暴露無遺,嘿,真是難看得要命。“既然是好學生,那就要乖乖聽話,明白嗎?”他說。
“明白什麼?”
“真不明白?”
“真不明白。”
“別跟我裝傻。”
“我不傻,也不想裝傻。”
“嗬。那好,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聽好什麼?”老貓打斷他的話。
“你這麼急著孝敬我們呀?哈哈!”那家夥摸摸自己的下巴,露出狡黠的詭笑。“你們都聽好了:從這個月起,你們每人每個月都要給我交一百元安全費。明白?”
嘿,他說讓我們每人每個月都要他娘的給他一百塊錢!
“什麼費?”老貓似乎有點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