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1)
他們奮勇無畏,勇敢戰鬥,不屈不撓,使穆斯林屍橫遍野;
他們勝利了,但博紮裏斯卻血流滿身,倒了下去;
隻有那幾個歡呼血戰勝利的幸存者,才看到他臉上的淡淡笑容,
看到他猶如落日餘輝中的鮮花,為了在深夜得以歇息,安詳地閉上了雙眼。
——哈勒克(費茲格林5哈勒克(1790_1867),美國詩人引詩見《馬可5波紮立斯》)
第二天早晨,太陽升起來了,整個萊納佩部族籠罩在悲哀的氣氛中。廝殺聲消失了,門格韋人的部族徹底毀滅了,特拉華人的新仇舊恨一筆勾銷了。飄蕩在休倫人營地上的濃濃黑霧充分證明了這個遊牧部落的命運。成百上千隻烏鴉時而在荒涼的山頂上盤旋,時而又嘎嘎地叫著成群結隊地越過大片的樹林,飛向戰場,所有這些都為這個地方平添了一種恐怖的氣氛。所有曉得邊境戰爭的人都能從這些跡象中明白無誤地看到印第安人為了報複而進行的這場戰鬥所造成的慘烈後果。
太陽升起來了,萊納佩人仍沉浸在極度悲傷之中。勝利了,但卻聽不到他們為成功而歡呼,為凱旋而歌唱,為勝利而相互慶賀。從戰場上最後回來的人也隻是忙不迭地塗掉身上的花紋,加入悼亡的行列。驕傲和狂喜已蕩然無存,有的隻是恭敬謙卑。人性中那最為凶暴的情感不見了,人們都沉浸在毫不掩飾的無限悲痛之中。屋子裏的人走了出來,圍在附近的一個地方站成一圈。所有的人都聚在這裏,沒有人出聲,靜得令人感到恐怖。這一圈人有男有女,年齡不同,地位各異,但目光都集中在同一個地方,注意點是一致的,情感是相同的。
六個特拉華姑娘分開站在那裏,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胸前。在她們麵前有一張由香花香草和樹枝堆成的靈床,床上鋪著用印第安人的袍子做成的柩衣,熱情而高尚、慷慨而大方的科拉就躺在上麵。那六個姑娘時不時地往她的身上撒著香花和野草,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看出她們是有生命的人。科拉的身上被幾層罩袍蓋著,臉也被蒙上了,看不見她往日的麵容。神情淒楚的芒羅坐在她的腳邊。上天對他的這個打擊太沉重了,他的頭低得幾乎挨到了地麵,灰白的頭發垂在額角,從那緊鎖的眉頭可以看出他內心深處是多麼的痛苦。戴維站在旁邊,他的頭光光的,兩隻眼睛憂鬱地打量著四周,一會兒看看手裏那本記著神聖的古老格言的小本子,一會兒又看看躺在那裏的科拉,他急不可耐地要對這位死者的靈魂進行安撫。海沃德靠著旁邊不遠的一棵樹,極力克製著自己,克製著在心中突然洶湧起來的悲痛之情。
如果說這群人的悲傷和憂鬱是能夠想見到的話,那對麵空地上另一群人的悲戚則是難以形容的了。安卡斯的屍體被安放在那裏,屍體采取坐式,神情依然和活著的時候一樣,嚴肅而端莊。他穿著他那個部族最華麗的服飾,頭上插著色彩斑斕的羽毛,身上掛滿貝殼、獎章,脖子上圍著護喉甲,腕子上帶著手鐲。隻是兩眼黯然無光,麵容木然無神。這強烈的反差恰好說明不管怎樣打扮,安卡斯他也是屬於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了。
秦加茨固站在兒子的屍體前,他沒帶武器,除了刻在胸膛上那永遠去不掉的藍色花紋外,身上沒有其它花紋,也沒有別的裝飾。在人們聚在那裏的這段漫長時間裏,他始終憂慮地注視著安卡斯那冰冷而毫無知覺的麵龐,眼睛盯在那裏,一眨不眨,身體僵直,一動不動。要不是那張黝黑的臉上偶爾流露出悲淒的神情,要不是安卡斯臉上的沉沉死氣,不知內情的人恐怕是分不清究竟誰是死人,誰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