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小的涼風吹醒。
片刻發呆後,起來,頭有些沉。或許是槐花酒後勁綿長的緣故,未等我完全站起來,便覺腳下一拌,整個人向地麵摔去,巧的是一塊棱角頗鋒利的石塊正好對準我急速與大地親吻的腦袋瓜。我是誰啊,怎能讓一塊石頭撞中眉心,我於上眼皮沒碰到的下眼皮的千鈞一發之即,果斷的擺頭,躲過了要害,感覺額頭刷的一涼,隨即溫熱的液體順著臉流下,所有動作兩秒內一氣嗬成。
我趴在地上,用手往臉上一摸,“萬幸、萬幸沒摔的腦漿迸裂,眼睛也躲過了,真乃老天保佑,就這血流的多點兒。”
“小雄兒,這是……。”被驚醒的蘇芙蓉一眨眼靠近,扶我坐起來,聲音有些變調。
“沒事兒,沒事兒。”我用手抹了把流到右眼上的血,掙紮要自己起來,傷口開始一跳一跳的疼。
“別亂動。”他輕喝,雙眉深鎖費勁攙我站起來。
太陽未出來,天空泛著淡灰色。
“草草,我真無大礙,你不必扶我,不過是頭劃破,又不是傷了腿腳。”我對著執意要扶我走的蘇芙蓉道。他咬著嘴唇沒吱聲,扶住我胳膊的手握的更緊,血沾上他的衣袖。罷了,隨他去吧。
進了屋,他扶我半躺在床上,急忙出去。
我低頭看一眼衣服上越染越大的血跡“可惜了這身衣服,不知是否容易洗。沒成想這麼厚的肉,血也不少,我以為隻會流油呢。這頭也跟著湊熱鬧,發暈,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小雄兒,快洗洗傷口。”蘇芙蓉很快端個木盆回來,用碗舀起水。
我咬牙忍著水流過傷口的刺疼感,水伴著血,流過臉,經過身,滴滴落於地,暈開。
洗幹淨傷口,他彎身麻利的解下我的褲帶,綁在我頭上,我頭昏眼花沒來得及阻止。他又迅速轉身去一堆瓶罐中翻了幾下找到一個破瓶。
“草草,這是何物?”我問正上藥的蘇芙蓉。
“卓大叔給的藥,專治外傷。”他輕喘著說。
心放了下來,他沒說是他配的藥。
上完藥,那條血染的褲帶重又綁回我腦袋上,他長出一口氣,伸手要扶我躺下,我擺手阻止“草草,我一爺們,皮糙肉厚的,流點血無礙。”說完歪著嘴躺下。
蘇芙蓉坐在床邊,嘴角噙笑瞧了我一陣兒,“血……流了……不少,傷口頗深,怕……怕是要有疤。”
他說話又開始結巴。
“有就有吧,原來也沒多英俊,許添了疤更顯咱是個漢子。”我裂嘴笑著說。
他低聲接道:“想得開好。”
我眼皮開始不聽使喚,卻仍強打精神問他,“草草,這頭上所綁之物不太雅吧?”我實在不想頂著褲帶,提著褲子屋裏屋外的逛,要綁也應綁個前大襟兒,後屁簾兒的。
“先綁……這個,總……不能撕……衣服,小雄兒如……如不說,無人知是何物。”他一句話堵了我的後路。
我點點頭,終抵不過睡意合上眼睛。傷口疼的厲害,我睡的不踏實。恍惚感覺有人影晃動,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一下是媽媽、一下是傳,似近在咫尺,想伸手去觸碰時,卻無法抬起手。
此刻,那無法抬起的手真切的握在少年的手裏。
八月十六的早上,想不到念不到的我傷了腦門破了相。
風從窗戶溜進屋裏。床上的胖子睡的不安穩,坐在床沿的少年一隻手頂著太陽穴,一隻手拿起浸濕的汗巾細細擦著胖子臉上、手上的血漬。
一室的安靜,隻有低低的呼吸聲。
窗外的天空很高很遠很藍,屬於一季秋。
“芙蓉,在下隻是傷了頭,又不是生孩子。”我捧著一碗泛著油花、熱的燙手的雞湯說著。
他雙手摟著椅背反坐在椅子上,額前掉下的一縷發濕淋淋,“小雄兒,此湯……不喜,也要喝。”
我深吸一口氣又吐出,看向他,“蘇草草,你這雞不是挖墳掘墓得來的吧。”
“是……又如何。”
“是就一起喝。”
蘇芙蓉下巴靠在椅背上,疲倦的說道:“不是又如何”。
我一字一句的回答:“不是,也要一起喝。”
“好”他說著走過來,接過碗喝了一小口,“小雄兒,我……已喝了。”
碗送到我嘴邊,我摸摸傷處閉上眼睛又睜開,接過,喝的底淨,那雙看我的眼水汪汪。
他要轉身,我拉住他。
“草草,我會不會死。”
“不會。”
“草草,我流了很多血。”
“知道。”
“草草,我傷口疼。”
“知道。”
“草草,我頭暈。”
“知道。”
“草草,我眼花。”
“知道。”
“草草,我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