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部分(1 / 3)

一。

很多年後有人好奇地問過我:“你是怎麼認識鄭碧的?”我一貫不假思索衝口而出:那王八蛋,每次都考第一。

我從不否認這是我的心頭恨之一。

從幼兒園開始。

無論是唱歌跳舞講普通話乃至後來的考試競賽朗誦,統統是她第一。

並不同學校,兩所重點小學鬥得死去活來,兩邊稍出眾的學生都是對方的假想敵,這次他們學校第一麼?下次一定要風光我們這邊獨好。

可是個人第一永遠是鄭碧。

我的人生大敵自小學一年級第二學期正式樹立。

鄭碧的名字一天聽十七八遍,就這麼聽到小學畢業,你說我怎麼不認識,怎麼不刻骨銘心。

隻因我永遠考第二。就算差半分也是第二。

初中入學考試,我就比鄭碧差半分。

看著閑閑站在一側她們學校的老師微笑著說:“啊這次全市第一還是我們鄭碧。”我簡直恨不得剖開鄭碧的腦袋看看那裏麵有什麼鬼。

後來是和鄭碧吵架吵成好朋友的。是的,我們現在是好朋友。

那時候什麼都吵,為了紅樓夢中黛玉好還是寶釵賢兩個人吵得整個教室的人都逃光,然後整整兩個月不講話。

現在想起來都駭笑不已。

初中畢業時小玉問我們倆:後來是怎麼再開始說話的?

我說後來班主任來調解了。然後,我對鄭碧說:“我一輩子都記你說的那句話。”

鄭碧說:“老師,隻要何真知跟我說話我一定會跟她說話。”

這不是廢話?那時節,要爭的就是誰第一個開口。我當場噎至兩眼翻白。

不是不小器的。

從來不和鄭碧一起複習功課。有機密材料不藏私,學習方法也交流,但就是不一起複習。我們一起寫武俠小說。

你寫八百字,我寫八百字,續著寫。用方格稿紙,兩張,誰也賴不了。訂成一大本,全級傳閱。語文老師說,有精力寫正經文字,誰當文學社副社長?

我一聽副字溜之大吉。鄭碧留下來。

其實我也不是心高,隻是,唉,當了太久的第二。

二。

我在五年級時認識小玉。她住我隔壁一幢樓。

秀氣文靜沉默是小玉。

不象我口水多。

父親屢次歎息:何真知何真知,你口水滔滔到底幾滴是真知?

我回答他:真知總是淹沒在滔滔口水當中,父親大人須仔細尋找。

我很喜歡小玉。我對自己發誓,我一定要和小玉做好朋友。

過程異常艱辛。

我四處找機會接近她。但是很難,她漠然的眼神、與生俱來的沉默就象一堵牆,找不著門。後來我發現她功課不大好,於是在一次座位調整中我施了小詭計坐到了她的身後,再三地、殷勤地教她做題目。

我充分利用了鄰居的優勢。理直氣壯上她家去借東西、還東西。知道她父親練氣功,雖然年僅十二,也竭盡所能與她父親聊氣功,她那眾人皆知、嚴肅的父親與我聊到眉開眼笑。我知道她母親極早要去河裏洗衣,就在周末的清晨與她同去。小玉與奶奶感情極深,這可是我最拿手的強項,我自小與祖母一塊長大,深諳老人心理,一向是討老人喜愛的孩子。於是我時時攙了她奶奶下樓來,陪我奶奶說話。芝麻糖之類的老人最愛吃,我就用零花錢買了給兩位老人邊吃邊聊。

總而言之,我下足了功夫。

小玉不明我用意,換言之,我太早熟。

後來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說,我隻是要同你做朋友,我又不是要做你女婿,十八般武藝施展出來不知為何。

小碧掩嘴笑,笑畢說:所以你後來破解諸多男士的段數高妙無極。

懶得理她。

我頻頻問小玉:喂,喂,你後來是怎麼接受我的?嘎?嘎?

笑成一堆。

三。

長大真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我時時這麼感歎。

尤其是從題海裏鑽出頭那一刹那。

然後就做賊一般從抽屜裏取出亦舒的、金庸的書攤在膝蓋,埋下頭裝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