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楊梅略顯青澀了,可能在四月天便喝上這等東西,也著實難得,更何況還是冰鎮過的。”小蠻與蘇瑾心意相通,哪會不清楚蘇瑾所想,眼珠子在那大眼眶裏轉上幾轉,又似有意似無意的繼續道:“也虧得王公子記得小姐愛喝,特意命人摘來,又拿了去年冬天存下的冰塊,當真是為小姐費盡了心思。”
“你呀!”
見小蠻仍然為那王公子說話,蘇瑾忍不住搖頭苦笑,卻是知道自己這貪財的小姐妹怕是已經得了別人的好處了,否則哪會這般賣力。隻是兩人當真是感情深厚的很,所以也不忍真心喝斥,但是又不願這丫頭繼續在一邊為那王公子敲邊鼓,隻得板起一張俏臉,佯怒道:“你若是覺得王公子這般好,我便與王公子說說,將你送於他吧!”
“啊!”小蠻心裏一驚,雖然知道小姐多半是說笑的,可臉上仍然露出一副驚慌神色,連忙哀求道:“好小姐……”
“哼!”見及小蠻麵露哀求,蘇瑾心裏好笑,嘴上卻喝斥道:“還不將窗戶打開,悶著窗戶,便是這四月的天氣,人也得被你熱死在房裏了!”
隻是蘇瑾話剛一說完,板著的臉色卻再也裝不下去了,頓時又忍不住輕笑起來。
小蠻見狀哪還不知道自家小姐氣順了,頓時放下心裏的石頭,連忙打開了窗戶,卻恰好看見文淵院裏走出幾位身著官袍的大人,身後還隨著幾名一身黑衣的皂吏,忙不迭回頭道:“小姐,快來,要放榜了!”
文淵院裏,正有幾人魚貫而出。
打頭這人,一身寬大的緋色袍子,胸前的補子上繡著一隻似鶴非鶴,似鷲非鷲的大鳥:這大鳥雙翅欲振,似有一飛衝天之象,正是大順朝五品文官才可配的白鷳。隻是這人的補子鑲著副職的銀邊,若是鑲的金邊那就是正五品了。
落在譚縱眼裏,卻隻覺得這白鷳繡的實在是糟糕,便是連自己前世的十字繡也有不如。可在旁人眼裏,特別是在學子們眼中,卻是看的一陣眼熱:副五品的文官,那可是各府中的同知,頂頂的副五品,說不得也是一府的大員了!
要知道即便是日後有士子得中狀元,也不過是臨朝時授個正七品的閑職,頂天是副六品,而且多是在翰林院編書。而若是沒有什麼際遇,身後有沒有得力的人物,要熬到正五品,還不知道得費多少年月。可看現在這位同知,卻是年不過七五,顯是早早得誌的那一類型。
隻可惜每次春闈,各地從閱卷到排行,再到放榜,皆是有外地官員負責,而且春闈期間這些外地官員一律不得與外人接觸,因此眾學子也不知道這同知是哪府的同知,因此除了唱一聲肥喏,道一句“大人辛苦”以外,也沒什麼好說的。
張鶴年手捧皇榜,也不矯情,在那文淵院門前站直了,生生受了學子們一禮。便是張鶴年身後的兩位隨員也不回禮,也隻是唱了聲喏,便算是應過了。
考官與學子相互間不得多有交流,這也是大順開國四百餘年以來的規矩。而三位文官身後的幾位皂吏,隻看一眼其寬大至極的袖口上黑底金字的監察二字,便知道乃是負責監督的。這一條,也是當初太祖皇帝訂下的規矩。
至於門前喧嘩的士子與平民,這些直屬於內閣的監察們反而懶得去管。
這裏其實也有個典故。開國時,太祖皇帝之孫,即大順朝高宗皇帝年少作皇孫時,也曾偷偷冒名考過科舉。而放榜之時,卻發覺眾學子從頭至尾在監察官員前唯唯諾諾,生怕得罪了這有監督勘察官員品行大權的監察,實在與放榜時的喜慶不符。因此,高宗便在登位後頒了道特旨,命監察官員不得在此事上做文章,這才有了今天這等喧嘩喜慶的模樣。
不過,即便是喧嘩,可眾學子也非不知好歹之人,隻兩三息時間便漸漸熄了下去,便是外圍看熱鬧的也多是閉上了嘴,睜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
隻不過,誰也未層注意到,在這人群中,卻有一人甚是不耐煩的打起了嗬欠,隻覺得這會兒當真是奇悶無比。
“嘿,想當年考公務員那會,報考人數幾千個裏就錄取那麼兩三個,那才算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現在嘛,嘿嘿,十中一,這可簡單太多了。”心裏毫無壓力的譚縱微一低頭,順手就拿袖口抹了把有些睜不開的眼睛,卻覺得眼睛一股刺痛穿來,這才想起來袖口上麵還有那明黃黃的油漬。
“臥槽泥馬勒戈壁,這回可真是坑死爹了!別讓我知道是誰幹的,否則定要這人好看!”譚縱心裏一怒,連忙又拿幹淨的袖子在眼睛裏死命地擦了起來。
待學子們將貼榜處讓開,張鶴年這才吭哧了一聲,旋而高聲道:“今年南京府共有考生一百五十二人,按朝廷曆年來的規矩,可選拔十五又一。然,經眾大人評選,實則有一十七人可中。因此用四百裏加急報於朝廷。經內閣審核,特旨今年南京鄉試可增設名額一名,故有十七人得中。”
這話一傳開,若是在其他地方,恐怕已經要引起一陣轟動。可放在南京,眾學子卻毫無反應,隻因這種事在南京鄉試中實屬常見,往年便是連增設三人五人的也有過,因此毫不稀奇。
對於學子們的反應,張鶴年也不奇怪。
南京府的學子天下聞名,且不說當今朝廷官員中十之二三出自南京,便是曆年來的殿試三甲,也必有南京士子的一份。而解元、會元、狀元連中者,在大順朝四百餘年裏南京府也出過八九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