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所有的圍觀群眾頓時驚醒過來。適才本來大夥樂嗬嗬的,都等著聽消息、看熱鬧,誰知道被那位大人一聲大喝給喝斷了魂,這會兒聽著“蘇大家”、“秋月樓”才算是讓這魂兒逆過了奈何橋,吐出了孟婆湯,真正回過了陽來,連忙跟著齊聲道:“是極,是極,快將那譚夢花押了,咱們也去秋月樓找蘇大家討杯喜酒喝哇!”
“所以我說這個世界上最讓人討厭的就是這些圍觀群眾了!”被人捉住了袖子的譚縱一邊跟和自己一個待遇的徐文長嘀咕,一邊感歎:“這些專好打醬油的路人甲乙丙丁實在是太讓人無奈了!”
說時,譚縱忽然心有所覺,抬頭往文淵閣上看去,恰好看見一扇即將關上的窗戶後那一現即逝的倩影。
“砰!”
隨著窗戶被重重關上,原本還算清亮的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隻剩下那幽幽的曲聲隱隱從屏風後傳來。而在房間另一端,一位美人兒正以手掩麵嗤嗤笑著,看著自己的姐妹將喉中酒緩緩渡入主位上的公子爺嘴中。
“公子爺,何必為那狂生置氣呢。再者說了,這蘇瑾也無非是一個稍有些名氣的歌姬而已,難道她這等不知風月的雛妓還比得過我們這等慣會服侍公子爺的姐妹麼?”說罷,美人兒委身夾起一塊鮮嫩的蓮藕,放入那公子嘴中。
那美人兒果是懂情趣的,那藕片快入口時,那筷子卻是頓了一頓,止住不前。那公子爺正欲發怒,忽地發覺一蓬青絲掩來,隨機便是一條小蛇裹著一塊紅藕湊了上來。
“好好好,好一個蓮香,果然美味!”公子爺大笑一聲,頓時又把那蓬青絲捉了過來。
這藕乃是上好的紅藕,切開時最是絲絲連連,最難得是這絲不同於其他蓮藕,卻是如血絲一般,因此又得了個血藕的名頭。即便是在這南京府裏富貴者不知凡幾,可能食之者也不過千中有一,錯非大貴之家,僅憑大富也休想吃得。
而能在四月初便能吃上這等珍貴之物的,整個南京府便隻有一家,便是當今南京府的知府大人王。而這公子爺,自然便是這南京府首屈一指的富貴公子,知府大人王仁的獨子——王動!
“既然公子爺你覺得美味,那還念著那蘇瑾作甚,隻要有我這蓮香妹妹天天陪著公子爺不就是了!若是蓮香妹妹不夠,奴奴清荷自然也是甘願服侍公子爺的。”
“你懂什麼!”一身儒衫半解的王動這廂方一皺眉,那渡酒喂藕的蓮香忽地又是哧哧一笑,頓時順著王動的身子滑了下去。隻見著王動胯間一顆雲鬢輕搖,幾朵金枝頻動,不消幾時,王動便隻覺著血氣急速往下身湧去,連忙又將這知情識性的美人兒提了起來。
“討厭!”蓮香檀口一張,卻是吐出了一句有別於官話的吳儂軟語,那軟綿綿的聲調隻讓這王公子更覺誘惑。待王動看見蓮香眼中露出的幾分委屈,隻讓他心裏又是一動,隻恨不得能將這媚娘子壓在身下讓她給自己好好伺弄一番。
蓮香乃是風流場裏的魁首,真正是知情識性的高人,哪還不知道自己身上這位爺已然真的來了興趣,眼中不由閃過幾分得意。正待繼續耍些手段,讓這王公子嚐得自己的好處,也好為來日搏個出身墊些資本,忽地卻發覺自己周身一顫,卻是身邊不知道何時多出一個人來。
這人一身黑衣蔽體,即便房內光線昏暗,可蓮香仍覺得這人似是比那光線不可及處更要暗上三分。一時間,蓮香心中不猶閃過一分恐懼:在這風月場所裏呆久了,自然也聽說過這等高來高去的高人,哪還不明白眼前這位隻怕就是這南京府小霸王的“跟隨”了。
那人也不與人打招呼,隻是對著王動略一點頭,低語道:“那位叫小蠻的姑娘來了。”
王動似是早已熟悉這人習慣,絲毫不以為意,隻是將身上的蓮香一推,連忙坐起身來,一邊整理儒衫,一邊道:“速速喚小蠻姑娘進來。”隻是這聲音頗大,似乎不是與眼前之人說話,倒像是故意說與房外之人聽著。
見那黑衣人轉身便走,蓮香正待說話,卻聽著自己這位公子爺繼續道:“你們且去那屏風後麵暫避,切記不可教人發現。”
蓮香聞言一愣,正奇怪間,卻發覺清荷與自己連打眼色,頓時醒悟過來這會子不是發問的時候,連忙站起身來隨著清荷朝那屏風後麵跑去。
那屏風後麵本是另有乾坤的,否則哪容得下那撥弦弄雅的樂妓,此時即便再多了兩人也不覺得擁擠,因此也不虞為人發現。
“姐姐,那小蠻莫非是蘇瑾那丫頭的隨身丫鬟?”蓮香好奇心本來就重,這會兒雖然還未見著人,心裏卻肯定了七八分。
“噓……”清荷豎指一吹,隨機向四周樂妓環視一眼,這才低聲道:“隻看,不說,這樓裏的規矩你莫非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