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還是跟後世一般,得先由官府立案調查過了,再由巡捕搜羅證據,不管是偷盜搶劫,還是殺人偷情,總之一切都得走一遍程序。待最後,才有負責巡捕司的押司將條陳遞給同知,再由同知安排好日子,再通知苦主到府衙來過堂。
而李發三這案子又略有不同。
李發三一家老小被人擄走,除了李發三外,根本無有人證物證。即便是蔣五譚縱幾個出來作證,卻也是無用的,終其原因還是因為這些不過是幾人推測,卻算不得證供。
故此,若是按照正常情況,官府應該是先將此案列為失蹤,若是日後發現失蹤人的形跡又或者是屍首之類的新線索,這失蹤案子才會轉為刑事案子。隻是這時間上,卻是不好控製,說不好就要十年八載的,便是一輩子也有可能。
而這種程序規矩,當初卻讓譚縱驚訝莫名,隻因這程序這處理手段與後世著實太像,便是過程與結果也是無甚差別——失蹤案嘛,也就那麼回事了,你指望官府花多大精力去破這案子根本就是不現實。
隻是,這裏麵也有些特例,那便是有上頭的壓力。隻有上頭壓了下來,別說是走丟了人,怕是走丟了隻狗那也得全城的巡捕上街頭找去。自然,這會兒能給官府壓力的,除了蔣五外自然也不會有別人。
這才是譚縱明知道蔣五讓胡老三鳴冤擊鼓不合規矩卻依然不管不顧不開口不插話的緣故——沒了蔣五這股子火氣,譚縱還真沒辦法把這事情辦下去。
而若是不把這事情辦下去,又如何能揪出後麵那黑手來。譚縱這會兒是真心想看看,到時候這王仁斷起案來,是否會真的如包青天那樣六親不認。
譚縱早在李發三家就領教過了,胡老三這膀子上怕不是有千斤之力,因此隻咚咚兩錘下去,便是整個鼓也受不住了,隻見著那用上好水牛皮硝製的鼓膜在那震個不停,發出一陣鬧心的嗡嗡聲響,怕是胡老三再砸一棒槌下去這鼓就得破了。
譚縱這還是第一次聽這鼓聲,隻覺得果然沉悶的嚇人,便是隻聽了兩聲譚縱也覺得心裏頭更沉了幾分,隻覺得心裏頭有苦無處說,非得著個地方發泄一通才行。
而另一邊的李發三沒了胡老三的監管,更聽了這兩聲鼓聲,卻是已然又哭了起來。隻是這一次卻不是嚎啕大哭,隻是哽咽的厲害,這淚水就跟不要錢似的直往外淌。
話說譚縱這還是首次見得有男人能跟女人一般,竟是哭起來就沒完沒了,就好像眼睛後麵裝了自來水龍頭一般。而且更是說苦就苦,放在後世去那簡直就是個天生的演員料子。
那鼓聲傳出去老遠,且不去院有路過府衙大門的聽著了鼓聲過來湊熱鬧,便是附近的茶館酒肆裏頭,也有些閑人遠遠地探出頭來瞧個究竟。待看見蔣五、譚縱、胡老三、一直遮著臉的李發三這個怪異的組合後,卻是不由地紛紛出聲,顯然不知道這士子、貴公子、武夫、下人這四種截然不同的人怎麼湊一塊去的。
蔣五是何等人物,聽著背後那依稀傳來的議論聲,心裏頭煩躁更勝了幾分。隻是蔣五卻也知道這時候卻不是把火氣發出來的時候,可心裏頭的火氣已然有些憋之不住,說不得就推開胡老三,自個在那鳴冤鼓上敲了起來。
與胡老三這千斤神力敲出來的鼓聲不同,蔣五雖然力道不甚大,但這人手上似是練過的,敲處來的鼓點竟然帶著一股異常的韻律,甚至讓譚縱產生了一種自己正身在殺場的錯覺。直到那鼓聲漸漸停下,譚縱卻是陡然打了個激靈,這才清醒過來,這時候才發覺身上已然炸出了一身毛汗。
恰在鼓聲停下的瞬間,那府衙的大門也是吱呀一聲從內裏打了開來。隻見著四個穿著黑衣的皂吏各自持著一根齊眉長的水火棍從門裏頭出來,當先的那人頭上頂著個四角帽,邊上還紮樂根彩羽,也不知是公雞身上的還是雉雞身上的。
能在南京府別這彩羽的皂吏,自然不是普通人,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副九品。雖然是最低的官階,可多少也脫了小吏的身份,真正邁入了官的行列。這便如同後世那會,那些個股級幹部說的好聽是個幹部,可隻要沒上科級,那終究還是個普通公務員,而不是官員階層。
而這人或許是午休時被人打擾上了火,出來後就皺著眉頭對拿著鼓槌的蔣五喝斥道:“你是何人,怎在這兒撒野擊鼓,莫非是想吃棍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