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指迷途瘤仙神相 周窮士六奇輕財(3 / 3)

哥,你往來多,有大戶子弟,替兄弟那借一二兩,度度荒,待熟時加倍奉還。”進忠道:“我正沒尋主兒處哩。”隻見裏麵拿出鍾茶來,進忠吃了,便起身。思量要借沒處借,要回不好回,隻得再向傅家妹妹走一走。看看行來,恰好妹子領著外甥傅應星,站在門前,看見進忠,慌忙邀到家裏坐下。道:“甚風吹得哥來?嫂子好麼?”進忠道:“隻為我平日不做營生,積趲得家私,又撞著老兩口兒喪事,家裏柴米不敷,嫂子也時時抱怨,逼我出來問人借些錢米。恰才到老大、老三那裏,似得我借他些才好,緣何有得借我?”那妹子回道:“老大窮得緊,老三兒女重大,就是你妹夫也掙挫不來。昨日拿我一隻金包頭果子頭簪子,值五七錢銀子,典得一錢二分,糴六升小米。停會先拿幾升與哥哥,又拿幾個錢,叫小廝買了碗燒刀子,裏麵去煠出碗不出渣豆腐拌著兩片野菜,端在桌上,與進忠吃。又道:“哥想沒吃飯?”又拿出兩碗照得人臉兒的稀小米粥來,進忠吃了就行。隻見他妹子果然裏邊柳條栲簍內,拿出三升小米來。進忠把兩袖裝了,作謝妹妹回家。正是:

饑時得一口,勝似飽時得一鬥。

進忠一路走,一路想道:“破了一個臉,借得三升米,能得幾餐吃?”一頭走,不覺的右邊袖子漸漸輕了,低頭一看,卻是老鼠把袖底咬了一個小洞,漏了一半去了。要去拾時,米又細,風沙又遮住了。進忠也隻得歎口氣道:“又沒了我幾日糧。”要並過這袖來,恐怕狼藉;要補這洞,又沒針線。正站在道兒上沒主張,遠遠卻見一後生,騎著一匹驢,手內綰著一吊錢,跑近進忠跟前。那後生見了進忠,跳下鞍施禮。進忠打一看,卻是個遠房侄婿楊六奇。那後生問道:“你老人家在這裏做些甚麼?”進忠謊道:“東村頭王小哥欠我八百錢,去討,沒有錢,拿這幾升米還我。袖在袖中,不料袖底開了點線腳,倒漏去二三升,故在此瞧。”因看著六奇道:“這荒時裏,還有這等大吊錢?”六奇道:“不瞞你老人家說,是向城裏孝王公家借的。”進忠道:“似你有處借,咱卻向誰那得來?”六奇道:“你老人家要錢使麼?拿去罷,我再借。”進忠道:“怎麼你借的來我都拿去,分三百給我,還時我照例湊還罷。”那六奇卻也會做好人,道:“你老人家自將去,誰要你還來!”說罷,解下三百錢來遞與進忠。送進忠走了幾步,他卻上驢而去。這正是:

十處幹求九處空,誰知邂逅遇英雄。

無心插柳柳偏活,有意栽花花不紅。

畢竟魏進忠拿錢米回家怎麼使用,且聽下回分解。

向《西湖誌》中有《魏監傳》,近諛;近有小傳,近詆,而且不根。茲則參之北人之傳聞,為奸黨發身之實錄。

此回自幼及長,歡樂與窮愁畢具。敘得不煩不簡,入理入情,點綴靈巧。遠可以齊《水滸》,近則《金瓶》,諸傳不足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