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溫、沈二人,明麵上並無過節,甚至二人的交情本也不甚密切。溫有道既明白此點,便暗自想道,他雖然與對方實在曾有過肌膚之親,但是對方對此事卻根本不知!現下二人日日同車而坐、溫有道心中對此本也有幾分尷尬——但是他戀慕對方一事、已然無望,他既是堂堂男兒,餘下路程皆以平常心待對方,此又有何不可呢?
由此,二人便各自相安、客客氣氣地同行了四日。
此一日清晨,二人早早便離了客店、輪流駕著馬車上路。行了不久,溫有道望向車外景色,卻竟覺得越發眼熟!
溫有道正回憶間,於車簾外駕著馬車的沈慶春、卻忽然歎了口氣。
“沈兄?”溫有道心中疑惑,便伸手敲了敲車壁,出言發問,“卻是何事?”
“此地瞧著眼熟!我想了一陣,便記起……”沈慶春回過身來,以手中長鞭指著遠處,“原來我去年竟然是來過此地!還碰著了一個使人厭惡萬分的人物!”想起那雞皮鶴發的嚴赫、那難以抑製的奇癢,沈慶春不由打了一顫。他又道,“但是,實在奇也怪哉……武林大會後,此一人突然之間便消失了個無影無蹤!隻盼我不要再遇見他才好……”
溫有道不敢明言,便嗬嗬一笑,敷衍道,“世事變幻,誰又能預料到人的際會呢?或許、或許你馬上又會再次遇見此人!”
沈慶春聞言當即揚起馬鞭、抽了左手處的馬兒一下。那馬兒吃疼、嘶叫一聲便撒開馬蹄疾馳了起來。
“我還是快快離開此處為妙……我一望見此處的景色,便是心緒不寧!說起來,那一個討厭至極的人物,用心險惡、處處都要與我為難,而他卻也是個醫師!”沈慶春道,“溫兄……我記得那人手中有那厲害非常的毒藥,無論何人一吸入便當即倒地!你既然也是醫師,你有無此種藥物呢?如若溫兄能給我些許此等毒藥,讓我作旁身之用、那可是甚好!”
溫有道心知對方稟性,因此便打個哈哈道,“我作為醫師、又豈會攜有專門作惡的毒藥呢?沈兄,你多想了……古語雲、是藥三分毒!藥、毒本是同一。使用過量的藥物,那就算得上是毒,此中道理非常簡單,若然我給了沈兄藥物、反倒連累你誤用傷了自身,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沈慶春聞言心中一跳,深感異樣。他因此連忙望向遠處、緊緊拉起韁繩,嘴中隻嗬嗬笑了兩聲、便再未言語。
溫有道見此,又是一笑,“沈兄,若然你身體有了何種毛病,自可尋我替你醫治一二!你趕車趕了半日,可累了?不如便換著我來吧?”在報春樓那夜、沈慶春的態度是非常冷淡的,而此數日間,此人的態度卻是大為軟化。溫有道心中,對此確是有幾分疑惑。但他到目前為止,實在也搞不清楚到底為何,因此他便隻得暗暗拿話來試探對方。
“溫兄不必擔心,”沈慶春又扯了下韁繩,看似非常緊張,“我身體無礙,還能夠……”話音未落,其時,遠處卻突然傳來了轟轟雷聲。他因此便當即閉了嘴,轉過話題道,“看這天色!竟然是將要下雨呢!”
溫有道試探了對方數日,卻還是未能套出對方心中盤算,現下對方正氣急——機會難得——正可趁機逼問對方,但到底卻也還是功虧一簣!
溫有道心中氣惱,但聽得那不住於耳的雷聲,他無有辦法,便隻得皺了眉,道,“沈兄,於雷雨中趕路,實在有幾分危險,你趕了半路、也疲乏了!現下便換我來趕、我們快快去尋個避雨的地方來吧!”
未幾,天空中便刮起了一陣狂風,豆大的雨點啪啪打在馬車之上。前方路途越見泥濘,但是溫有道急急趕了半盞茶時間的路、四周卻是連半個遮風的所在也未有。
溫有道見如此,便不由得狠聲喊道,“此處亭長卻是大大失職!如此一大段路途,竟然連個避雨亭也未有!可氣!”
“既然是如此,又哪有辦法!”沈慶春道,“那就隻能到平地去避一避雷了!”
溫有道聞言,又駕車行了一陣,終於尋到個開闊平地,便不必再怕那雷暴擊中大樹、連累到他們二人了。溫有道此後便又冒著風雨、翻出一件蓑衣來,將那兩隻馬兒牢牢蓋住。
數樣事情做完,溫有道便重又退回車廂之內。人到底也不能和老天鬥法。因此,管他武林俠士何等威風,二人所乘的馬車會不會被雷擊中、卻還是未知之數。正因如此,溫有道回到車上之時,正撞上了沈慶春的目光,二人當下便各各歎了口氣……
外頭風聲雨聲益發劇烈。正此時,外間一陣得得馬蹄響動,由遠而近、慢慢地接近了二人所乘的馬車。溫有道當下掀開車簾一看,卻因那天色灰蒙、雨勢綿密、視野之內模模糊糊的一片,他竟是全然看不清來者何人!他隻隱隱看見,離他們不遠處之物,正是一輛微微閃著金光的馬車而已。
溫有道凝神細聽,卻聽得那淒風冷雨中隱隱夾雜了一陣女兒家的嬌笑聲。他因此便壓低聲線說道,“沈兄,你覺得如何?”
沈慶春朝外頭望了眼,深不以為然,便微微笑了下,道,“溫兄你又何須緊張呢……我看他們,也不過是碰巧路過此地的一位小姐與她的仆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