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何聲,為何不肯與我安靜?!”漆黑之中、溫有道醒轉過來,他悲鳴一聲,嗚咽道,“爹爹、娘親……!你們到何處去了?”
“小道兒、小道兒,”沈慶春安慰道,“恐怕你作了噩夢罷!不需驚慌,我等身處‘廣靈古寺’之內,此寺曆代所出高僧數不勝數,妖魔鬼怪實在難以接近!方才那鍾聲便是喚和尚起床去作晨課的罷,那更不需驚怕……”
溫有道翻身坐起,伸手狠狠拍過自身臉頰,神智方才清明起來。他歎氣道,“我剛剛所作者,非是噩夢,而是美夢。我溫家濟源堂上下仿佛依舊在世,我爹爹娘親依舊恩愛美滿羨煞旁人!”
沈慶春執起對方雙手,輕輕一捏、道,“近來百事煩擾,我既憊懶又蠢笨、事事必要你來拿主意。又不體諒你年紀尚幼、兼有重傷在身,日夜趕路,令你如此勞累、以至昏倒過去,我實在大錯特錯!”
溫有道推開對方,緩緩道,“我豈是要你將我當作童稚看待!”而後他環視室內、心裏突然驚慌起來,“沈大哥呢?他在何處?!”
沈慶春掏出火折子,啪的一聲打著。他道,“你既昏迷之後,那神秘莫測的‘一了’大師便終於出現。一了大師接了兄長、與寺內眾位大師會診,但是鼓搗了大半夜晚、尚無進展。我笨蛋一個、全無用處,便隻好回客房內伴著你睡。”
溫有道屈指算算,暗呼糟糕。原來自他與沈德潛施“九口銀釘”之法,至今已足三日。沈德潛周身精氣、恐怕不能再維持多久了。
因此他匆匆披起外衣、踩起靴子,便作勢要走。
昏暗中沈慶春隱約見得對方神情動作有異,便拉住他的手臂,勸止道,“一了大師說過,你實在不可再焦急、不可再運功,否則有經脈碎裂危急性命之憂!敝鄉東門寺主持方丈‘玄登’大師正好也到此處來,恐怕你也有許多話與他說,你便先與他見一見吧。”
“玄登大師?”溫有道訝異道,“他真在此處?”
“正是如此,”沈慶春點著油燈,回道,“大師帶了一位弟子來此,或許你也認識——不過我忘了他名喚什麼——真是好個湊巧。”
“恐怕是大弟子靈虛罷!”
其時忽地吹來一陣微風、那燈火便明明滅滅地搖晃起來。
沈慶春連忙擋住那微弱燈火、使之不至熄滅。“或許就是此名吧!昨夜他曾來看望了你很久很久,”微風止息,他便又挑動燈芯,令油燈更加明亮。他道,“現下我終於明了、數日以來你為何如此擔憂。兄長之傷、本就危重,你延得他數日性命,已是神跡。餘政這惡賊、徐凝秀這黑心婆娘,大仇總有日得報!在此之前,你總得好好保存自身性命!”
“道理我是明白,可惜我一望見旁人父慈子孝、美滿幸福,情緒便總是難以抑製,”溫有道說道,“唉!殺親之仇不能得報,我又豈能安心過日?苟活於世也是無用,我實在愧疚……”
沈慶春卻當即上前抱住對方,惆悵道,“伯父伯母並濟源堂上下確是含冤未白。但你性命又何等寶貴,留得性命在,將來必有奇遇連連。餘政作惡多端、上天必有報應。而要向此惡賊報複、方法也許還多得是,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溫有道卻掙脫對方道,“此數月以來我想了許多,輕賤自個兒性命、不過也是會落得個親者痛仇者快。幾番兜轉。沈二哥,你之心意,我直至此刻、方終於能夠了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