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說這個賈雨村是有多大膽子,而且他今朝為了巴結薛家的權勢,能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缺德事,來日再遇著更高的枝兒,翻臉不認人也不能是沒有的事兒啊!”寶玉說道這裏,語氣稍微有些激動,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並且就勢在他父親腳下跪了下來。
“所以兒子懇求父親,萬萬不可讓此等心思歹毒之人做了兒子的家塾先生,不然的話,不僅兒子對付此等虎狼之人難以應付,兒子更怕這是引狼入室,這樣的人進了府裏,早晚是個禍害啊!”
甄政看著腳下跪著的寶玉,心裏略微掠過一絲詫異,心想這個混小子終日就知道和那些姐姐妹妹們廝混,成天的不見個正經模樣,今日卻如何能說出這樣一般有理有據,見地非凡、眼光長遠的長篇大論來,實在是稀奇啊。
“寶玉,你能想到這些,自是甚好,那此事暫且由了你去吧,家塾先生一事,稍後再議吧!“甄政擺了擺手,”快到老太太那邊去請個安去吧,她老人家時刻惦記著你,你一來我這邊,她就老派人過來探頭探腦看個不停,此時又不知掛牽成什麼樣子了“
寶玉得了令,趕緊給他父親跪了安,然後長長的籲出一口氣,趕緊轉身就走,一出了榮禧堂門口,拐到回廊裏麵他父親看不到的地方,立馬蹦了一個高,活蹦亂跳的和茗煙一起跑鬧了起來。
甄政坐在榮禧堂內,看著寶玉一蹦一跳的影子,印在窗欞兒描畫白紗上麵,搖著頭笑了笑,“我還以為這個孽障一時間長進了多少呢,原來還不過是個毛頭皮猴子,走路都沒個人形,唉!“嘴上如此罵道,政老心裏倒是著實寬慰了不少。
“寶玉給老祖宗請安!“寶玉回到老祖母所在的西院,繞過大屏風,進了裏間,跪在地上,向著富貴踏上端坐的老祖宗請了安。
“我的心肝兒啊,快過來吧,趕緊站起來,地上涼!過來我瞧瞧“老祖宗一見寶玉來了,忙不迭的伸著手,招呼寶玉到她身邊坐著,”你老子把你叫去,可曾為難你不曾?“老祖宗一把把寶玉摟到懷裏,一麵關切的問。
寶玉笑著搖搖頭,覺得這個老太太著的是可愛的很,體型胖乎乎的,卻不覺得臃腫難看,而是很有一種雍容華貴的大家風度,而且此刻寶玉躺在老祖宗懷裏,覺得暖暖和和、靠著軟軟乎乎,又聞不到一般老年人身上都有的,那種特有的極為難聞的老人味兒,隻覺得一股渾厚溫和的麝香味道傳入鼻中,越發喜歡這位笑容可掬的老祖宗了。
“哎呀,老祖宗,我們都快使喚茗煙跑斷了腿了,一遍遍回了您老人家,說寶玉在前麵應對客人的時候,有風有度侃侃而談,老爺看著直點頭,滿意的很呢,您老人家怎麼就是不放心,還問呢!“老祖宗身邊一個穿著杏黃色夾襖的姑娘笑盈盈的說道。
“鴛鴦,你不是不知道啊,這孩子自幼被他老子嚇破了膽啊,一見了老子就膽顫心驚的,比那耗子見了貓兒還甚幾分啊“老祖宗慈愛的摸著寶玉的臉,”我是怕他父親這回說了什麼重一些的話,又嚇著了他啊“
“老祖宗,您放心吧,我好著呢!“寶玉一躍而起跳到地中間,伸著胳膊腿兒,連蹦帶跳的走了好幾步,”你看我這不是好得很麼!你老就放一百個心吧,哈哈“
“你個猴兒啊,你老子一不在跟前,你這就鬧騰起來了!“老祖宗笑著看著寶玉滿地跑來跑去,笑個不停。
寶玉此時並不是單單為了逗老太太高興而單純的、沒心沒肺的跑來跑去的,他是在找人。
寶玉心想,此時大觀園尚還沒有建起來,自己此時是和老祖宗一起住在榮禧堂後麵的西院的,書中說林黛玉到了賈府之後,也是和老祖宗住在一起的。那麼這邊的這麼多屋子,為什麼隻能找到他自己的臥房,沒有別的小姐住在這邊的痕跡呢?
林黛玉在哪裏呢?難道此刻她還尚未來到這甄府裏?再不然,絳珠仙草的精魂完完全全去了賈府,這個甄府的世界將沒有這位仙姝的倩影?這將是多麼大的遺憾!
黛玉啊,你可知道你的眼淚還錯了人啊!寶玉左找不見、右找不見,一顆熱切的心好像慢慢陷進了冰窖裏麵,無限惋惜之情簡直如同江水一般,滅頂襲來幾乎將他淹沒。可他也知道,紅樓故事上天早已鑄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今生若與瀟湘妃子無緣,也算是白走了這一遭了!“寶玉雖知道賈寶玉林黛玉那段驚世愛情早已經成為千古佳話,但是仍然不甘心的感歎著,絳珠仙草的精魂投錯了地方,找錯了人,心裏惋惜的幾乎落下淚來。此時卻聽到,老祖宗房間一陣喧嘩,好像進來了一個送信兒的小廝。
一片嘈雜之中,寶玉隻隱隱聽到了一句話:“璉二爺吩咐小的先回來傳個話兒,說讓老祖宗放心,船已經過了烏蘇走了一半了,快則三天,慢則五天,姑娘就到了!“
究竟是哪位姑娘即將到達甄府,各位看官,欲知詳情,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