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狂歡之苦澀 (4)(2 / 3)

他頻頻與厄秀拉相會。下午厄秀拉經常不去學校,而是和他一起去散步。要不就是他開輛汽車或趕輛單匹馬車到鄉村,然後下車走進樹林子裏。他還沒占有她。懷著微妙、本能的吝惜心理,他們每一次親吻、每一次擁抱和每一次親密的接觸獲得愉悅之後,都下意識地認為該到最後一項了。這將是他們進入創造之源的最終一舉。厄秀拉把他帶回家。他在貝多弗和她家人過了一個周末。厄秀拉喜歡有他在家。一進入她家的氣氛之中,斯克裏賓斯基就好像變得陌生了,大聲歡笑,顯露出平時見不到的魅力。她家的人都喜愛他,他和他們也跟一家人似的。他善意的嘲笑,他熱情挑逗的模仿表演是布朗溫家庭的樂趣和歡快。因為這所房子總是在黑暗中顫抖,他們一回家就戴上麵具,躺著曬太陽或打瞌睡。

他們都感覺到了自由,也都感覺到黑暗的潛流。可是在這兒,在家裏,厄秀拉討厭這些。黑暗又成了她厭惡的了。而且她知道,如果他們了解她和斯克裏賓斯基之間真正的關係,她父母,特別是她父親,一定會氣得發瘋。所以,她很滑頭,看起來隻是有個男人圍著轉的姑娘。而且她確實跟其他的女孩子一樣。然而,這個時候,在她的心裏,與社會強求對抗的心理已至終極。白天的每時每刻,她都在等待著斯克裏賓斯基的下一次親吻。她既羞愧又幸福地向自己承認了這一點。她簡直是有意識地在等待著。斯克裏賓斯基也在等待。當他要親吻厄秀拉的時機到了,如果受到妨礙他就沮喪極了。他覺得自己的肉體成了灰色,昏昏沉沉地拖著一具行屍走肉,如果一直得不到滿足,他就生存不下去。終於,他給厄秀拉來了一次登峰造極的滿足。又是一個漆黑有風的陰沉夜晚。他們走過了通往貝多弗的小巷,往山穀走去。接完吻,他們都沉默不語。

在一個峭壁的邊緣,他們站住了,下麵是黑沉沉的一片。出了巷子走在黑暗中,漆黑的空間隨風延伸。下麵有車站閃爍的燈光,遠處傳來調軌的火車嘎嚓嘎嚓的響聲,風聲間聽得見四輪馬車的聲音,對麵小山坡貝多弗鎮邊的燈光在閃亮,右邊沿著鐵路爐火在發光,他們的步子開始踉踉蹌蹌的了。很快他們就要走出黑暗,走進燈光裏了。這是走回頭路,沒達到目的。這兩個搖搖擺擺,極不情願的家夥,在黑暗的邊緣徘徊,凝視著那邊的燈光和機車發出的微光。他們不能回到那個世界,不能。因而,徘徊了一陣,他們走到了小路邊的一棵大橡樹下。正是枝葉茂盛的大樹被風吹得怒吼,樹幹的每一根纖維都在震顫,非常強大,不屈不撓。他說:“我們坐下吧。”在樹下呼呼作響的圈子裏,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但這強大的精靈接受了他們。他們躺了一會兒,望著對麵黑暗中閃爍的燈光,看到一列火車頭燃燒的木塊在黑暗的原野邊一晃而過。然後,他轉過身來吻她,她也在等著。疼痛正是她所要的疼痛,痛苦的掙紮也正是她所要的。她被抓住,卷入了這個夜晚強有力的顫動中。這個男人,他是什麼人?

是包圍著她的黑暗的強有力的顫動。一陣陰風刮過,她昏死過去了,到了非常遙遠的極樂的原始黑暗之中,到了最初的永恒之中。她進入了永恒的黑暗之地。她爬起來,感覺到了非常奇妙的自由和強壯。她不感到害臊——為什麼要害臊?那個剛才跟她的男人就走在身邊。她占有了這個男人,他們結合過了。走到哪兒了她都不知道。可是,她就像接受了另一個天性。她屬於那個永恒不變的他們一起跳入的地方。她心裏很踏實,也不在乎這不自然的燈光世界裏有什麼看法。他們走上鐵路天橋的階梯時,遇到了一些乘客。她覺得自己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無所謂地走過他們身邊,全然的黑暗把她和他們分開。走進家裏亮著燈光的飯廳,對燈光和父母的眼光她都無動於衷。她平常的自我也是同樣。她隻有另一個更堅強的懂得黑暗的自我。這個存在於黑暗及夜晚之中的奇妙的分離的力量永遠不會拋棄她。她從來沒有這麼我行我素。

任何一個人,甚至是世間的年輕人斯克裏賓斯基,她都從來沒有想到過會與她永恒的自我有什麼關係。至於她臨時的、社會的自我,就隨它去吧。她的整個心靈是與斯克裏賓斯基維係在一起的——不是世間的年輕人斯克裏賓斯基,而是那個與她沒有差別的男人。對自己她非常有把握,絕對強壯,比整個世界還要強。這個世界並不強大,她才強大。世界是在次要的意義上才存在,而她是在最高的意義上存在的。她繼續在大學就讀,還和平時一樣,隻是這一切都成了她黑暗強大的地下生活的掩護。她自己和她的斯克裏賓斯基的行為是那麼強有力,她要在另一種生活中休息休息。上午她去學校上課,顯得風華正茂又離群獨處。午飯她和斯克裏賓斯基在他的旅館吃,每天傍晚她都和他一起度過,到街區,在他的房間裏或是在鄉間。對家裏她找了個借口,說要晚自習準備拿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