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狂歡之苦澀 (8)(1 / 2)

第十五章狂歡之苦澀 (8)

“很好。”“我也是。”沉默了一陣。他問:“你愛我嗎?”厄秀拉轉過身仔細看著他。看來,他是外人。她說:“愛。”可她這麼說是出於自鳴得意,也是希望不再惹出麻煩。他們之間有一道奇怪的豁口——沉默。斯克裏賓斯基很害怕。他們一直躺到很晚,起床後他按鈴要早餐。一起床,厄秀拉就希望能直接走下樓,離開這個地方。在這間房裏她感到很愉快,可是想到樓下大廳裏眾目睽睽,又覺得挺麻煩。一位年輕的意大利西西裏人端著盤子進來了。他膚色黝黑,還有幾顆麻點,穿一件直扣到頸下的灰色緊身上衣。他的臉幾乎跟非洲人一樣冷靜,無表情,莫名其妙。斯克裏賓斯基友好地跟他說:“我們也許是在意大利。”那家夥一副茫然的樣子,跟害怕差不多。他不懂說的是什麼。斯克裏賓斯基解釋說:“這裏就像意大利。”那意大利人的臉露出了不可理解的笑容,擺好盤子後,就走了。他沒有理解,他什麼也不會理解,像一頭半馴化的野獸從門口消失了。那人敏捷機靈有熱切的獸性,厄秀拉想到這裏微微戰栗。

這天早晨,斯克裏賓斯基在她的眼裏很美。他的臉由於注入了痛苦和愛情變得柔和了,動作安靜從容。厄秀拉雖然覺得他美,但有一段冷淡的距離把他們隔開。好像她一直在努力縮短把他們分開的距離,而斯克裏賓斯基卻沒有注意到。今天早晨他充滿了愛,顯得很美。厄秀拉傾慕他的動作,把蜂蜜抹到麵包卷上或倒咖啡的動作都很瀟灑。吃完早飯,厄秀拉又靜靜地躺在枕頭上,斯克裏賓斯基去盥洗。厄秀拉看他用海綿揩拭身子,又很快地用毛巾擦幹。他的身體很美,動作專注又敏捷,厄秀拉欽佩他,毫不掩飾地欣賞他。這時,他看起來完整了,沒有引起生殖力旺盛的感覺。看來他已漸臻完美。厄秀拉已全麵了解他,沒有哪個方麵是未知的。厄秀拉對他非常欣賞,到了動情的地步,決不是恐懼和驚異,不是提心吊膽,不是與陌生人發生關係,也不是愛的敬畏。可是他今天早晨卻沒覺察到這一點。他心滿意足了,身體不再躁動,顯得平和,幹完了那件事,他很幸福。厄秀拉又回家了。這次他和厄秀拉一起回去。他想呆在她身邊,想要和她結婚。已經是七月了,九月初他就要乘船去印度。想到要獨自去,他簡直受不了。

厄秀拉必須和他一起去。他忐忑不安地跟在她身邊。厄秀拉考完了試,大學生活結束了。現在擺在麵前的就是結婚或去工作。她沒有申請職位。由此推斷就是要結婚。印度這塊陌生奇異的土地在引誘著她。但是,一想到加爾各答、孟買和西姆拉,想到那兒的歐洲人,印度對她就沒有諾丁漢的吸引力大了。厄秀拉沒有通過考試,沒拿到學位就離開了大學。這對她是一個打擊,心裏難受極了。“沒關係,”斯克裏賓斯基說,“按照倫敦大學的標準,是不是個文學士又有什麼關係?你懂的。而且,你要是斯克裏賓斯基太太的話,文學士也沒什麼意義。”這番話不但沒有安慰她,反而使她更難受,更無情。現在她要起來反抗自己的命運了。

由她來選擇,是做斯克裏賓斯基太太,甚至斯克裏賓斯基男爵夫人,皇家陸軍工兵——他稱為坑道工兵——中尉的妻子,和印度的歐洲人一起生活;還是做厄秀拉?布朗溫,老姑娘,中學教師。文科中間考試已使她獲得了當中學教師的資格。甚至是現在,她就很可能在一個等級高一點的學校挺容易地謀到個助教的職位,或者就在威利格林學校謀職。她要選擇做什麼?她最恨再次受到教書的束縛,非常憎惡。可是一想到結婚,和斯克裏賓斯基一起生活在印度的歐洲人中間,她的腦子裏就拒絕考慮,不願更改了。關於這件事她並沒有太多想法,就是僵持著。斯克裏賓斯基在等待,她在等待,都在等待做出決定。當安東和她談話,而且似乎在悄悄地暗示是她丈夫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是把他完全排除在外的。

另一方麵,當她看見多蘿西,談論起這件事時,她又覺得應該立即和斯克裏賓斯基結婚,馬上就結,以示對多蘿西的看法堅決不承認。這種情形簡直是可笑。多蘿西問:“可是,你愛他嗎?”“這不是愛不愛他的問題,”厄秀拉說,“我愛他愛得夠深的,當然比愛世界上的一切人都深。而且,我愛其他人再也不會愛得那麼深了。我們互相獻出了青春年華。可是我並不在乎愛情,不珍視它。我不在乎是愛還是不愛,我有愛情還是沒有愛情。這對我算什麼?”她氣憤又非常輕蔑地聳聳肩。多蘿西沉思了一會兒,又氣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