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渥布吉蹲在這排槍手的跟前,嘴裏嚼著一根草莖。他們似乎早就整裝待發,隻等遲起的張幺爺和張子恒了。
見到這樣的陣仗,張幺爺和張子恒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以為日渥布吉是要帶著這隊槍手去找那個朝多羅射出毒箭的家夥報仇。
遠遠地張幺爺就說:“這是咋回事?要帶兵出去打仗了?找到射出毒箭的那個家夥了?”
日渥布吉看見佘詩韻領著張幺爺和張子恒走過來,站起了身。
“這是要去哪兒?咋都背槍佩炮的?是要去打仗啊?”張幺爺疑惑不解地朝日渥布吉問。
日渥布吉卻朝張幺爺說:“幺爺,多的話你不要問。這回送你回臥牛村,你也就不要再跟著我們瞎攪和了。你還是種你的地當你的農民。這些事情,你摻和不起。”
張幺爺聽日渥布吉這麼說,立刻老大不樂意起來,漲紅了臉說:“我攪和啥了?搞半天我費那麼大的周折,到最終還成了攪屎棍了?”
日渥布吉見張幺爺發了急,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失妥當,就說:“幺爺,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這幾天實在是有點難為你了。其實,整個事情你和你的這個侄子都是局外人,是被硬生生牽扯進來的。所以你們兩個人都像被蒙在鼓裏似的,不曉得真相,又無頭蒼蠅似的跟著瞎碰。還真是有點難為了你們。我剛才說話的意思是,這回你們回了臥牛村,就啥事情也沒有了,也不要再跟著我們瞎忙了,該咋過你們的日子還咋過你們的日子……”
張幺爺這才說:“你這樣說話還差不多。本來就是嘛,我一個老實巴交的農二哥,咋就無緣無故地攪進了這麼複雜的事情中去呢?有平平淡淡的日子過哪點不好?是不是嘛?”
日渥布吉拍了一下張幺爺的肩膀說:“幺爺,你這話說得簡直在理。”
張幺爺這時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問:“兆豐呢?”
“他有別的事情,先走一步了。”日渥布吉說。
張幺爺“哦”了一聲。
日渥布吉這時朝槍神多滾說了聲:“我們走吧。”
多滾回身朝站成一排的寨子裏的槍手喊了一句口令,然後邁腿就朝寨子外走。
這時,索普阿婆被幾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攙扶著急匆匆顫巍巍地從寨子裏攆了出來。索普阿婆含混著蒼老的聲音朝多滾喊:“多滾,你等等……”
多滾和一隊槍手都站住,等著索普阿婆。
索普阿婆上前來,騰出一隻拄拐杖的手,拉住多滾的手說:“多滾啊!我的這群孩子就交給你了。你可得幫阿婆照顧好你的這些哥哥弟弟啊!阿婆曉得你們的槍法一個比一個好,一個比一個打得準,但是,你們的心啊,卻一個個的都是幹幹淨淨、簡簡單單的。你們是沒有到過外頭的世界,索普阿婆原先跟著你的索普老爺出去過,曉得外頭的人的心是咋生就的。阿婆這回啥都不擔心,擔心的是你們吃外頭人的虧。多滾啊!凡事你都要多長一個心眼了。原先你索普老爺就說過,外頭的世界和寨子裏的這個世界隔著十八重天啊!”
多滾拉住索普阿婆的手說:“阿婆,你說的話我都記下了,你放心吧。我們也就是出去幾天就回來,不會有啥事的。”
索普阿婆還是拉著多滾的手,舍不得放開,似乎隻要一放開多滾的手,她就會失去多滾一般。索普阿婆一雙混濁的眼珠子這時突然也變得清亮起來,眼睛裏閃爍著的全是依依不舍的光。
日渥布吉上去把索普阿婆的手從多滾的手裏分開,說:“阿婆,你放心,還有我呢!你難道連我也放心不下?”
索普阿婆歎了口氣說:“我現在真的有點後悔,咋隨口就答應了你的這個要求?說起來還是阿婆對你太了解、太放心了。不過,阿婆答應你的事情也不能反悔是不是?所以阿婆也不說啥了。你最好不要讓這群孩子跟著你吃虧了就行。吃點小虧,索普阿婆我啥話也不會有的。要是你讓這群孩子吃大虧了,日渥布吉,就是你師父出麵,我都不會給他台階下的。”
日渥布吉握住索普阿婆的手,笑嗬嗬地朝索普阿婆說道:“阿婆,我曉得你最疼你的這幫孩子們。這回還真是萬不得已,事情也來得那麼緊急,要不然我咋好向你開這個口?是不是?”
索普阿婆把手從日渥布吉的手裏抽出來,很果斷地一揮手,說:“好!算我索普阿婆嘮叨了。你帶他們走吧!”
說著拄著拐杖轉過身,被三個姑娘攙扶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多滾和一隊槍手們眼巴巴地看著索普阿婆,眼睛裏流露出的神情戀戀不舍,就像第一次出遠門的孩子要離開朝夕相處的父母一般,有不舍也有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