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飛燕坐在麵包車裏，車裏還有其他幾個大學生。他們都在抱怨，不知道在抱怨什麼，有的在抱怨這裏像個大農村，有的抱怨工廠太偏僻，有的抱怨火車夥食不好。黃飛燕一直很安靜。她靜靜地透過車窗玻璃看著兩岸的風景，遠處有一座山，山上有星星點點的星光。黃飛燕覺得這個城市充滿了人間煙火的味道，那遠遠的星星點點的燈光就是生命的氣息。不像自己剛剛逃離的那個地方，雖然廣大，卻顯得空洞、冰涼，缺乏人的氣息。她似乎對這裏的第一印象不錯，完全沒有其他人類似的那種抱怨。正如她自己曾經說的，她已經被生活踩在腳底了，以後無論怎麼走，都是向上。
開車的青年打開了音響，一隻說不出名字的流行歌曲，帶著一點兒歡快的節奏，很應景地響著。黃飛燕很喜歡這種感覺，坐在飛馳的車上，馳騁在無邊的夜色中，道路空曠，路兩邊的景色飛速地甩向身後，星星點點的燈光時隱時現。而遠方，就是夢想所在的地方。在路上的感覺真好。
“你是北方人吧？”青年問黃飛燕。
“是，你怎麼知道。”黃飛燕多此一舉地問。然後兩人都笑了。
“你們大學生好啊，一來工資就兩千，我們在廠裏做了很多年了，工資還沒有這個數。”青年一邊開車一邊和黃飛燕聊天。
這個話題一下子讓黃飛燕又有些失落了。同學們都得到了五六千月薪的工作，最少的也有三千多，自己跋山涉水地來到南方，隻為了兩千元的工資。不過她很快又樂觀起來。這兩千元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從今天起，我自己可以賺錢了!每月兩千，一年就有兩萬四，爭取五年內買房，十年內成為百萬富翁。
與愛情失之交臂，與文學夢擦肩而過，剩下的，就是財富了。黃飛燕忽然意識到財富對自己來說是多麼重要，自己這一切的遭遇，就是源於貧窮。“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這麼一句。這是她去中文係蹭課時老師講的一句話，她聽到這句話時如被電擊般顫抖了好一陣，當然是內心的顫抖。她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反思自己追逐的那些虛無縹緲的詩歌、美好的愛情，如果沒有基本的財富作為保障，根本都是海市蜃樓，沒有基本的財富，連做人基本的尊嚴和信任都得不到。班主任雖然可惡，可是他說的話並非全無道理，自己確實是對這個現實世界無知了、幼稚了、逃避了。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可以以現在的認知回到校園，拋棄那些幻想和無知，抓住每一個機會學習，我是否就不會是今天的我？
悔恨嗎？不！人生沒有後悔藥!該來的總會來，一切都是因果。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們以後都是鄰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說。”青年又說。
“我叫黃飛燕，你呢？”
“黃飛燕？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啊。我，我叫張石剛。前麵三岔路口一轉彎，往裏走一公裏半左右就到了。平時出來逛街的話，工廠門口都有摩托車，兩塊錢一次，你可以到石村鎮去逛逛，也可以周末搭工廠的班車到明珠市去逛逛，那裏有銀行城、廣百、友誼都有，你們女孩子最愛逛了。”
“我不太愛逛街，那個石村有賣菜和水果的嗎？”黃飛燕趕緊問。
“有啊，這裏的水果很便宜，特別是香蕉。我去過一次北方，那裏香蕉太貴了，柚子也很貴，不過葡萄就比我們這裏便宜。我們這裏的葡萄叫提子，都要十幾塊錢一斤的。還有很多甜品店、竹筒飯。你們女孩子最愛喝木瓜燉血蛤、黃鱔飯了，有空你可以去逛逛。”
黃飛燕已經開始想象農貿市場上人聲鼎沸的情形。她習慣了在家鄉逛農貿市場，在大學裏還經常騎著自行車去附近的農貿市場買水果呢。那些大的商場，倒是很少去逛，也確實買不起裏麵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