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未說完。我聽得二哥折扇一揮，身子往欄杆一靠。擺出一副看戲的形容。心下有趣。便也學了他來。堪堪做了一回看客。眼前可是一出活的話本子啊。“溫公子好身法。”木卿卿莞爾一笑，聲如珠落玉盤，冰肌玉骨清無汗的臉龐，那容色直看得人心頭一跳。“卻不知要這女兒家的妝奩作甚。”她堪堪繞過溫紹卿鬆懈的手。完整的拿出那雪白的盒奩。溫紹卿緊握她的手鬆了一鬆。神色戚戚。更沒甚言語。我兩下一打量。心裏沒甚好主意。這廂眼風瞥了瞥二哥。元神出竅般呆望著木卿卿。知道對他無甚指望。心下歎了一回。隻得靜觀其變。“從前我總盼望你看清後總能同我一處，日子長長久久的下去。你總是能看清的。我也總是等你的。我說過。你想做什麼我不會攔你。可是卿卿。。。你從不信我的話。”
他握緊雙拳。簡而有力。我心中驀然一疼。一些苦澀的記憶從靈魂深處一路蠶食。仿佛直直的撞到我懷裏。胸腔的痛苦傳開到四肢百骸。我穩了穩靈台的半分清明。任將一副紈絝模樣端的甚穩妥。
“君子難消美人恩麼。我並未把這類事放在心上。公子多慮了。”木卿卿眼波流轉，語調卻是平平。她蓮步上前。略微側身於我。福了一福。一雙芊芊玉手略向斜伸，做了個引路手勢。“慕公子請。”
我回魂後幹幹一笑，“好說好說。”我正提步欲走。這廂手腕卻突然被人從身後緊緊握在手中，半點掙脫不得。我感受到這股卓然的仙氣。首先反應到這不應是青畢的。雖說神仙的氣一般也能算是個浩渺卓然罷。根骨上的說。也因仙而異。二哥修行散漫玩世不恭。定然不會有這般正派的仙氣兒的。不過轉念一想。此番下凡甚是匆忙。甚是機密。除了青畢與我。我不疑有他。定是青畢見我要動他心尖尖的人。一急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我折扇一舞，回身笑道，“怎的。你可是要來壞了我這樁合婚喜事麼。我可。。。”待我瞧清來人麵容，語塞了。這哪裏是我那玩世不恭的二哥青畢。分明是一張極惹桃花的臉。波瀾不驚的眼。比慕芷還要好看幾分。我是極好男色的。這便體現在一個“看”字上。於是本上神此間不由得呆了一呆。
這來者見我回身。正欲開口。看清我麵容後，神色卻明顯的怔了怔。“璿。。。”半晌，似是知道不可能。他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輕輕放開我的手腕。是了。這是認錯人的形容。
“這位仙。。。咳。唔。這位客官。找我何事？”四海八荒，階品與我相差不多的上神我都還算是知道的。卻瞧不出麵前這位是何來曆。抑未能看破他是否試了易容之術。狐族天生可探察人心。他那響若擂鼓的心跳。可真真是震撼我心。慕芷常說我學藝不精。罪過罪過。偷懶實不是我本意。實在是那些印伽太過無趣。
在我說話間，他已換了副調笑神色。執了我的手，很自然的摩挲了一回。“我不過同你頑笑一回。你便生了這樣大的氣。爾後入了我家的門。我同你說要納幾房妾。你可如何是好。嗯？”
我的娘噯。我長得這麼個年歲。隻與天族那一位太子定過一回婚。前不久將將被退。這又是從哪來的一位未婚夫婿。
“此生竟讓我在青樓見到一對活的斷袖。這世道真真了不得。”“斷袖竟還能娶親麼。真是聞所未聞。”
“。。。”
周圍早有議論聲，不絕於耳。
“跟我回去罷。晌午我給你燉了一盅燕窩。現下還在爐上煨著。火候正好。”他似不在乎那些目光。眉目低垂。隻看著我。鼻尖已快要觸到我的眉頭。這仙友必定是個情種。我堪堪向外一躲。對他抱拳道，“這位。。。咳，鄙人不是你要尋的人。”又對著普羅恩客幹幹一笑，道，“誤會誤會，在下不是斷袖。”
“先時是我糊塗。那些話做不得真。你若是死了，我便也拿命來抵。”他上前一步。將我扯向他懷中。我一頭紮進他的仙澤，感覺和煦而溫暖，頭埋在他肩窩裏。甚至有點愜意。驀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兒。卻怎麼也記不起來那到底是什麼味道。想說點什麼。卻也不知怎的開不了口。就好像開完口。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會生生從心口中抽走。記憶仿佛一道被符咒困住的氣，左突右衝卻怎麼也出不來。近來神思越來越倦怠了。我甚抑鬱。
“本君不察。閣下竟是無妄山的青玄上神。”他附在我耳邊。語聲低低傳來。帶了一絲戲謔。不過幾個來回。這來者已然識破我的仙身。看來慕芷說的甚對。我確實應該好好修習這變幻之法。這下裏來得匆忙，也沒什仙器傍身。要是丟了阿爹的老臉。他可是會衝我發脾氣的。
正胡思亂想著，他又低低出聲，“此處人多口雜。若是被人識破仙跡便是不好。在下有一談話的好去處。姑娘可願同行麼？”我被他這一聲“姑娘”怔了一怔。上萬年沒人這麼喚過我了。無妄山的小仙們大都喚我一聲姑姑。我是狐狸洞的老六。八萬年前，合虛山上跟隨靈虛上神修習合虛冰綾時，倒是有一人常喚我六姑娘的。不過。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