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板凳的手心，冰涼。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麵對這樣緊張的場麵，特別是現在。
一屋子的目光，有鄙視，有仇視，有打量，有嘲笑。
我不得不承認，我和小板凳是這間屋子裏穿得最寒酸，最為潦倒的人。
我緊了緊和小板凳交握的手，輕聲告訴她：“不要怕。”
不怕才怪，我心裏害怕極了。
可我是個撐死了也不低頭求饒的人，咬牙接受屋子裏一幹人等的注視，小板凳縮在我身後不停地發抖，她最怕正堂中央的那個女人。記得小時候我夜裏突發高燒，差點沒命，是小板凳自己跑到杜家祠堂，把供奉給祖宗牌位的糕點偷出來給我吃，被二哥發現，告發到他親娘正房夫人那裏，挨了狠狠地一頓板子，我雖然被良心發現的老爹找來了大夫保住了一條小命，可小板凳卻整整一個月沒有下過床鋪，可見傷得多重。
經過了那一次教訓，小板凳自然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見了二哥和他老娘，如同老鼠見了貓，一個屁都不敢放。
屋子裏一下沉寂，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一屋子的丫鬟婆娘，站在堂屋的四周，連門口都把得嚴嚴實實，當家主母，我的嫡母，郡主大娘，優雅地坐在正前方的主位，接過丫鬟遞過來的香茶，靜靜地品茗。
說實在話，這位嫡母，確實是比我那位名不副實的親娘要漂亮上許多。
不愧是金枝玉葉，麵相貴不可言，細眉入鬢，鳳眼中閃現著一抹或有或無的淩厲與霸氣。我有時候也會猜想，我那位老爹大人真正怕的人不是他的頂頭上司，那位快要病入膏肓的老皇帝本就沒有任何資本可以讓人入眼，他怕的人，正是這位正房夫人，煙霞郡主。
她尊貴無比，山珍海味，眾星捧月。
而我的老娘，青燈古佛，緇衣素餐。
我毫不懼怕她的淩厲，和她互瞪起來。
她一直不說話，倒是她身後的陪嫁嬤嬤叫了起來：“跪下！”
小板凳“噗通”一聲雙膝跪倒，還一個勁地拉著我的手讓我跪下。我硬著脖子就是不願意低頭。
“小姐，小姐。”
她小聲地叫著，不斷暗示我，我咬牙就是不看她。
我的親娘不要我，並不代表我在這個家裏就要低人一等，讓一個奴才吆五喝六的地步。
我越看她身後一臉皺紋的老太婆心裏就越不爽！
一聲清脆的瓷響，品茗的大夫人終於有了自打進屋以來的第一句天籟之音。
“算了，這孩子心性倔強，不用勉強了。”
我低下頭瞪著地板，就是不吭聲。
她看來也沒指望我有什麼反應，清了清嗓子說：“再過幾天就是你十五歲的生辰，我和老爺商量，為你辦一個及笄禮，這幾天好好準備一下，到了那天，可不能做出一些失了顏麵的事情，惹得老爺不快。”
我雙手緊緊揪著衣衫，指尖都泛白。
“我話已經帶到，生辰過後，我會請幾位嬤嬤教導你一些規矩，大府的小姐，舉止穿戴，反倒不如丫鬟平民，著實不成體統。”
每次都拿老爺說事，她還真是一個聰明女人。
她再一次強調，聲音前所未有的洪亮。
“老爺已經告知過府中每一個人，以後但凡發現你有一點逾矩，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