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玄成早早領我至書房,一個人埋頭翻了許久,才從箱底扒拉出一本已殘舊泛黃的薄冊子,擱在我麵前,道:“這是我用過的,好在沒有丟掉,你先用著吧。”我掃一眼敞開的箱子,好奇地問:“那許多書都是你讀過的?”玄成撣撣書麵上的浮塵,道:“那些書是我早讀過,你將要讀的。”“什麼!”我失聲叫道,“不是隻要背下《千字文》就行了嗎?”玄成理所當然地看著我:“我要你記下‘天地玄黃’一類作甚。讀《千字文》隻是基本,識得字了,才好去讀其他。”“你這是耍賴呀!”我顧不上會不會被人聽見,隻管虎視眈眈地等著玄成,大呼小叫著,“你要人會識字作文,去找淑芸姐姐不就好了,再不然,當初就該娶個知書達理的小姐與你寫字下棋,幹什麼要為難我呢!”玄成耐心地聽我發作完,輕描淡寫地笑著,卻不依不饒地說:“休提那馮淑芸,也莫提什麼別家小姐,我偏要你陪我寫字下棋。”
道理說不通,我也不再試圖“動之以理”,隻跺著腳道:“我說會背《千字文》便自然會背,至於其他什麼……”我隨手從箱子裏拿出一本書,“什麼……《刀勾》,你想都別想!”“‘刀勾’?”玄成疑惑地拿過我手上的書,瞟一眼封麵,立刻伏在案上大笑起來。
“大哥,你現在可有空閑……”玄璟說著推門進來,卻見玄成笑得全無風度,而我正板臉瞧著玄成,似乎隨時會把筆墨紙硯一類砸到他臉上。“二弟?”玄成聽見玄璟進來,好容易止了笑,拉玄璟道,“快過來坐下,栩蝶正要著書呢,這書名就叫……‘刀’……‘刀勾’……”玄璟先是不解,待看到桌上的書時,也不禁笑起來,轉而卻看見我不服氣地瞪著他兄弟倆,便斂了笑容,勸玄成道:“大哥,你莫要笑了,初學這些,讀別字也是難免……”玄成指著我,笑著搖頭道:“不認得《切韻》也就罷了,竟還讀作什麼‘刀勾’,就連半邊字也未念對,隻怕陸法言泉下有知,不知該怎麼無奈呢。”我忿忿不平地嘟噥:“錯就錯了,有什麼好笑的……”玄成笑著對我道:“你書名也會念錯,卻還對我說‘不要念書’?”玄璟趕緊道:“這些事總不急在一時,要慢慢來的。況且大哥不是說,莊姑娘正因未通禮教,故而心性單純,與別不同嗎,若逼得緊了,隻怕束縛了天性,適得其反呢。”玄成正欲回話,有小廝進來通報,似是皇上召他進宮。
這麵玄成匆匆去了,留下玄璟衝我抱歉得一笑:“大哥素愛玩笑,要你背下那許多,多半也是一時興起,為了有趣而已,不見得當真。”我把,《切韻》丟回箱裏,不滿地說:“我知道他愛取笑我。沒念過書又怎樣,哥哥也不曾笑話我啊,怎的進了唐府,竟成了天大的罪過。”玄璟忙說:“當然不是罪過,打個玩笑罷了,莊姑娘莫要放在心上。”“你是不知道,他沒有哪天不這樣作弄我的,著實讓人生氣!”“大哥一向不羈,偶爾失言也是難免,傷了莊姑娘也是無心,我替大哥賠不是了。至於念書,我想隻要莊姑娘閑暇時讀上一些,權作消遣便是。假以時日,定會有所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