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西藏
“好久不見”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嗯?”少年郎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眼中閃過一抹驚喜,那一瞬間流露出的溫柔情感竟是如此媚人。“你回來了。”
她如以往一般走過來,輕輕地坐在他身邊,兩人相依一起,那氣味竟是如此熟悉,連同那心底空洞被填滿的溫暖感覺都與以往一樣。
以往?他心裏閃過一個念頭。
誰在黑夜中輕輕撥動了弓弦?
被驚醒的人獨自坐在床上,被一片漆黑包圍,卻再難以入眠。
害怕嗎?甚至害怕到難以入眠,害怕夢到她,像是小時候犯了錯在家長麵前那種恐慌,一想到會在夢裏見到她就恐慌,想與不想,見與不見反複徘徊的恐慌。
起身走到門外,高原的天空格外幹淨,哪怕是在夜晚。
遠處的崗仁布欽像是神祗一般坐落在這世界中心。“達慶”上的五彩經幡被風吹起,千百年來這“神山”被無數人拜祭過。站著,跪著,趴著,那麼多虔誠的信徒為了心中的信仰不遠萬裏來到這裏,隻是為了看一眼這與眾不同的山。
利昂告訴羅凡,相傳最後的神被人們處死於這座山頂。
羅凡閉上眼睛,想象自己是當年最後那位神,站在崗仁布欽山頂,腳下盡是茫茫人海。那一刻的神是什麼心情?絕望還是無奈?憤怒還是心酸?許久之後,羅凡再度睜開雙眼,眼前的神山依舊矗立不動,如它千萬年來一直所保持的姿態。
到底是神不滿世人對之傾瀉於怒火還是世人覬覦神的力量最終背叛了恩人。真相到底是什麼對於羅凡來說其實並不重要,他隻是在想為何強大到擁有滅世力量的神最終會得到被世人逼到死於眾山之頂這種聽起來荒謬的下場。
“年輕人這麼晚還不睡?”利昂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一旁,高大的他一站到這平台上,整個空間都顯得擁擠起來,不得已他彎下腰趴在柵欄上。屋簷上掛著的一隻鈴鐺突然發出清脆的聲音,叮——。
“希特勒相信雅利安人擁有世界上最高級的血統,曾今想要找到最純種的雅利安人。一九三九年,我第一次來到這裏,看到這座山的時候,放佛感覺到這山頂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我,於是我在這裏呆了七個月,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登上去。”
利昂盯著那座曾今讓他夜不能寐的山,眼中閃著光芒,似乎一瞬間變回了當年那個在山腳下站了一天一夜的年輕人。
“後來呢。”羅凡大概猜到當年的事情或許要比利昂所說的複雜得多,但是他隻是想知道利昂有沒有登上這座被稱為無法征服的神山。
“後來?”利昂愣了一下,隨後眼睛迷成了一條縫,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後來我被人趕走了。”
“啊?”羅凡也是愣了一下,利昂給出的回答實在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為隻有登上或者沒有登上這兩個結果。
利昂的笑意愈發濃烈,他轉過頭看著羅凡的眼睛。
“你想上去看看嗎?”
上去?看看?羅凡看著利昂閃爍著光明的眸子,心中遲疑了一下。撇了下嘴角說道“到時候再說咯。”
利昂嘿嘿地笑了兩聲後轉回去繼續盯著崗仁布欽,過了半晌突然又開了口“曆史這玩意兒是很有個性的,很多人不相信聽到看到的一切,想要找尋所謂的真相,人們越是不相信,曆史就越是把所謂真相擺在明顯的地方,其實真相一直沒有被隱藏起來,就那麼**裸地擺在世人眼前,
可惜有那麼多人眼睛不幹淨,看不清楚。然而曆史真正高明的地方在於,對於知道真相的人來說,更加苦惱的是無法告訴其他人自己知道的一切。你知道一件事,卻無法用任何表達方式來告訴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人或物,這遠比需找答案來得更加痛苦。得到答案的人們隻有相互之間的心領神會,被蒙蔽
雙眼的人們卻要終其一生去尋找那個毫無價值的答案,你覺得哪種人更愚蠢?”
羅凡沒有回答利昂的問題,他知道利昂也並不想要他的答案。
尋找答案的人與知道答案的人,自己現在算是哪一種?
尋常人眼中瘦弱得放佛能被風吹倒的年輕人對於所謂的高原反應似乎沒什麼反應,使勁地吸了一口高原上的空氣後,轉過頭發現利昂已經走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去當年站著的那個山腳下回憶往事去了。再抬頭看天邊遠處已有淺藍色隱現。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