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工者的辛酸史(3 / 3)

沒想到,多年後,種瓜叔叔把他的頭茬熟瓜給我送來了。

我們先乘地鐵,後坐公交車,我們在公交車上用家鄉話大聲交談著,完全沒有顧及到身邊詫異的目光。家鄉話咬字很重,尾音較長,即使輕聲說話,也像和人吵架一樣。而南方話發音輕柔,鶯鶯燕燕,顯得非常好聽。濃重的西北方言在南方婉轉的語言中,顯得極為另類,就像鳥語林裏突然傳來了粗獷的叫聲。

母親對城市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她問我地鐵是什麼,我說,地鐵就是地下跑的火車。母親想了想後,感慨地說:“啊呀,這城裏人就是行,地底下還能跑火車,我回去給村裏人說,他們肯定都不相信。”

母親最感慨的是城市的高樓大廈,還有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母親站在一幢大樓前麵,仰著頭看著,她說:“這樓這麼高,都要踮起腳後跟看,嘎嘎肯定都飛不過去。”家鄉人把喜鵲叫“嘎嘎”。

我說:“城裏就沒有嘎嘎。”

母親疑惑地說:“城裏咋能沒嘎嘎呢?嘎嘎是益鳥,專吃蟲子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母親想了想,似乎想通了,就說:“城裏沒有莊稼,可能就不要嘎嘎。”

我們過馬路的時候,在路邊等候了很長時間,紅燈才轉為了綠燈。母親抓著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邁動著腳步,驚慌不安地看著身邊的汽車。母親說:“這車咋就這麼多?一個挨一個,一眼望不到頭,就像螞蟻一樣。”

我說:“在城市生活,有房子有車子,就算成功了。”

回到我居住的城鄉結合部的那個村莊的時候,母親興奮地說:“今兒個跟著我娃來了一趟大城市,坐了地鐵,還坐了公共汽車,看了洋樓和這麼多的小臥車,這一輩子媽沒白活。”家鄉人把小轎車叫小臥車,還有的人叫屎殼郎,它確實像屎殼郎一樣又矮又小。

母親還驕傲地說:“恐怕在咱整個鄉鎮,媽是第一個坐地鐵的農民。”

我說:“可能是的,這地鐵不是每個城市都有,現在也隻在少數幾個大城市才有。”

母親神情嚴肅地說:“我娃在大城市給國家幹事,就要好好幹,把國家的事情一定要當回事,不要叫人家戳脊梁骨。”

我點點頭。以前每次回家的時候,父親和母親都會叮嚀我“把國家的事好好幹”。

弟弟說:“哥,你以後也在城市買房買車,做個城裏人。”

我嘴上含糊答應著,其實我知道,要在大城市站穩腳跟,談何容易。我居住在城鄉結合部,這裏的每個人都和我一樣,都想在這座南方大都市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我們現在都還爬在梯子的第一個台階上,不知道往上還有多少個台階需要攀登。

我的居住環境很簡陋,隻有七八平方米的一個小房間,一張床一張桌子就占據了所有空間。遲刀聽說母親和弟弟要來,他就搬到了私立學校去住,把他的房間讓給了我。

報社聽說母親和弟弟從遙遠的西北來到南方,就將三張演出門票給了我。母親來到這裏的第二天,一家美國交響樂團環球演出,來到了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