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剛買不久,什麼部件都是新的。車玻璃上落下了一星塵土,主任用衛生紙小心地擦拭幹淨,然後又查看玻璃上是否留下衛生紙的擦痕。
我問:“你這輛車是什麼牌子?”
主任得意地說:“奧拓。”
哦,原來是奧拓,奧迪的弟弟。它有一個出身豪門的哥哥,地球人都知道。
奧拓車駛出了城鄉結合部的村莊,駛向了通往城區的道路。車窗全部打開了,風呼呼地灌進來,我們在風中唱起了一些很老的歌曲,什麼《熱情的沙漠》,什麼《長長的站台》,那種感覺就像開著敞篷跑車行駛在一望無際的海邊。
後來,我們來到了一家小飯店門前,走上飯店的台階時,主任還在不斷地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他的奧拓。那種眼光讓人想起了洞房花燭夜的目光。
我們來到靠窗的位置,點了幾盤菜,叫了一打啤酒。菜還沒有上來,主任看到門口的架子上有幾本被翻得皺皺巴巴的雜誌,隨手拿來,剛看了幾行,突然臉色大變。
我問:“怎麼了?”
主任沒有說話,我湊過去一看,隻見那上麵有幾行文字,是關於一個越野俱樂部的訪談。有一個人說:“開著奧拓上街,就像帶著傻瓜兒子上街一樣,沒有麵子。”
主任的情緒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菜上來了,我們喝了幾杯,馬上又歡聲笑語,忘記了那段關於傻瓜兒子的論述。
主任問:“你這些天在忙什麼?”
我說起了自己在貴州武陵山區的經曆,說起了野生動物交易市場,說起了那幢神秘的廢棄的樓房,還有那神秘的腳步聲。
主任問:“你確定真的聽到了腳步聲,不是幻聽?”
我說:“我一向膽子很大,但是昨晚我嚇壞了,絕對不是幻聽。”我說話的時候,聲音還在顫抖。
主任說:“奇怪,怎麼會有這種事情,今晚我們去看看。”
喝酒結束後,我們坐在奧拓裏。那時候還沒有醉駕的限製,而我們兩個人又都很能喝酒,一打啤酒倒進肚子裏,就跟喝涼開水一樣。我向兩邊看看,發現滿大街都是奔馳寶馬,差點的也是豐田本田,而開奧拓的,隻有我們一輛。
這裏是中國最富裕的城市,也是中國最勢利的城市。
當天夜晚10時,我們來到了野生動物交易市場門外,看到市場裏已經零零星星地亮起了燈光。有形跡可疑的車子駛入了市場裏,每輛車子在市場門口,都要先遭到兩名中年男子的盤查。黑暗中,有幾個可疑的身影在徘徊,那肯定就是市場的保安。
我們在車子裏商量怎麼才能混進去。
裝商人?不像。哪個商人會開著奧拓?裝顧客?也不像。顧客怎麼會夜晚買東西?裝送貨的?更不像,我們的奧拓上空無一物。
我想起了第一次暗訪的經曆,我說:“裝乞丐吧。”
如此戒備森嚴的市場,也許隻有乞丐才能混進去,沒有人會把乞丐當回事。乞丐像塵埃一樣,不論落在哪裏,都不會引人注意。
我裝扮成乞丐,主任在外麵接應我。
我把衣服脫下來,在地上甩了兩甩,讓衣服沾上塵土,又用雙手揉搓頭發,讓頭發變得紛亂,然後抓起一把柴草灑在頭發上。這樣看起來就完全是一個從垃圾堆裏撿拾食物的乞丐了。這種乞丐通常有點精神病。
我走向野生動物交易市場,邁動著一條腿,後麵拖著一條腿,歪斜著腦袋,流著口水,看起來就像一個既傻又瘸的乞丐。我用這種奇怪的姿勢一步步走近了野生動物交易市場,保安看看我,理也沒理,我就這樣暢通無阻地混進了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