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車子裏交談,毫無困意。
淩晨兩點的時候,主任突然問:“你說的那個廢棄的樓房在哪裏?”
我突然一陣哆嗦,問:“你現在想去?”
主任說:“怕什麼?我都準備好了。”
主任從後車廂裏拿出手電筒、還有兩根木棒,他笑著說:“要是真有鬼,我們把她打昏,抬回去,明天就是轟動世界的新聞啊。”
我突然感覺不到害怕了。這世界從來就沒有鬼,都是編故事的人自己嚇唬自己的。我指給他看遠處的那幢樓房。他把車子一直開到了樓房下麵。
然後,我們一人一個手電,一人一根木棒,沿著空蕩蕩的樓梯走上去。主任走在前麵,我跟在後麵。主任走得昂頭挺胸,我走得誠惶誠恐。
我們一步步走到了五樓,一間間房間看過去,有的房間空空蕩蕩,有的房間還殘留著油跡斑斑的廚具。在一個房間裏,我突然看到了一隻女人的拖鞋,鞋底非常高。那幾年的女人都喜歡穿這種式樣奇怪的鞋子。奇怪的鞋子讓我禁不住一陣哆嗦,主任笑著說:“一隻破鞋就把你嚇成了這樣,給你個破鞋,你都不會搞。”
我說:“你才搞破鞋。”
那時候的我還很單純,像一棵亭亭玉立的小白楊。那時候,結了婚的同事和我開一些有點葷的玩笑,我都會臉紅。
我們從五樓轉到了一樓,查看了所有的房間,都沒有見到人影,甚至連一隻老鼠的影子都沒有見到,整幢大樓空無一人。
主任笑著說:“你的女鬼在哪裏?是不是想什麼豔遇了?把自己當成了聊齋裏古廟苦讀的書生?”
他的話音剛落,樓上就傳來了腳步聲,噠,噠,噠,是高跟鞋順著樓梯走下來的聲音,千真萬確,是高跟鞋的聲音。
主任的笑容凝結在臉上,臉上的表情異常奇怪。
我平靜了的心又開始狂跳起來,我聽到了主任因為恐懼而粗重的呼吸聲。
噠,噠,噠,高跟鞋的聲音從容不迫,從樓上一步、一步、一步地走下來。
主任把手電光對準了樓梯,他顫抖著聲音問:“誰?”
高跟鞋的聲音停止了,我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氣緊張得能擦出火花來。
幾分鍾後,噠,噠,噠,聲音又順著樓梯走下來了,不急不慢,越來越近,似乎就響在頭頂。
主任望著我,我也望著他,我們都看到了對方因為恐懼而瞪得滾圓的眼睛。主任扭身說:“跑!”他轉身跑向樓外,我也跟在他的後麵跑出來。
我們一直跑到了奧拓旁邊,才停下來狠狠地喘息。我們的聲音像拉著風箱一樣,額頭上的冷汗也流了下來。
坐在車子裏,關緊車門,搖上玻璃,我們才敢回頭仰望那幢廢棄的樓房。然而,樓房裏沒有任何動靜,它莊嚴地沉默著,好像從來就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主任發動了車子,車子搖搖晃晃,像喝醉了一樣,剛剛翻下路基,又差點撞上了大樹。我說:“快停下來,快停下來。”車子氣喘籲籲地停在路邊的稻田裏,我這才發現,手電筒和木棒都忘在了樓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