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樹(1 / 2)

清晨,我送走了最後一位在客棧停留的獵人。現在正是夏初,是狩獵的好時節,在加爾維達山脈終於能看見太陽。風吹來,院子裏的樹“沙沙”地響起來。

我的院子,我原本想要一個花園的,我計劃在這裏種上瑪格麗特花,各種各樣的瑪格麗特,在漫長的冬日,或是在短暫的夏季,我會盡我畢生所學讓它開放——可我發現我不能,沒有人可以真正地操控生命,蘭澤也一樣。我那被譽為“生命之手”的術引“枝蔓”,也僅僅能讓瑪格麗特花停止生長,以一種完全靜態的狀態存在著——那跟福爾馬林有什麼區別?

於是到最後,我的院子裏隻剩下一百七十二棵樹,無一例外的都是黑桐樹,在加爾維達,也隻有如此倔強的樹能夠生存下來。我曾經行走在加爾維達的深山巨穀中,費盡心思找到這些優質黑桐樹,我甚至找到了一棵泛著一點紅色的樹,那時我高興極了,以為終於能讓我的院子有一些色彩,但是沒過多久,那棵樹死了。我就站在院子裏,在它前麵,目睹了它的死亡——那些泛著紅色的枝幹在徹底失去生命力之前,竟然褪去了所有的黑色,整棵樹上上下下都像鮮血一樣紅!它靜立在那裏,又好像在燃燒,在流血一樣!這幅奇特的震撼的景觀僅僅持續了一刻鍾左右——它在黑桐樹漫長的生命裏幾乎不值一提——然後就徹底地消失了。再也不會有這樣一棵樹了,或者說,即使有,我也再也不能找到它了。

在我這沒有盡頭的生命中,像這些東西注定隻能擁有一次,也正因為如此才會珍惜,才會有“感動”這一說。

就像我的愛情。

我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狩獵的黃金時節,竟然會有人來客棧找我,但若是神父,倒也不足為奇了。

——誰叫我們都是老一輩獵人了呢?

神父坐在我對麵,穿著一身白色長袍,再加上他一頭很有光澤的白發,在加爾維達山脈的雪地裏,簡直是天然的保護衣——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他對白頭發的老人麵貌難以想象的惡趣味不是據他所說的“因為這樣可以倚老賣老呀”,而是為了不讓別的獵人或是魔獸發現自己——這簡直太卑鄙了,既可以嚇人,又可以不用出手——以他的能力,大多數魔獸都不在話下,況且他常年在家裏待著,很少會碰上魔獸——這樣看來,神父真的是太懶了。

他不是第一次來客棧,但這次來卻對我院子裏的樹很特別感興興趣。他仔細打量著其中一棵樹的黑色樹葉,有些遲疑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種瑪格麗特。”

我愣住了。

神父走了,留下一句話,還有一個陷入回憶的我。

我愛了二十年的人,最喜歡的就是瑪格麗特花,他曾經擁有一個挺大的花園,裏麵種著些花花草草,其中就有好多瑪格麗特。它們長得極為茂盛,在明媚的陽光下美好又堅強,宛如天國的夢境。當我第一次看見它們時,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成片的瑪格麗特花就像一片海,在我冗長的記憶中用不褪色,它們在陽光下散發著清香時,你知道,那就是“光”。

我們曾經在花園的木製茶幾旁談天說地,沒有任務時就喝幾杯酒,不過他是很少喝酒的,他不喜歡那種東西,他說酒會讓他喪失冷靜與理智,但這兩樣東西是他畢生所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