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斯海廣闊無邊,海水清澈透亮卻冰冷刺骨,海麵波濤洶湧,巨大的白色浪花翻滾著,在冬季結成厚厚的冰。人們隻敢於在深冬進入奇斯海,因為厚達七米穩固異常。但是在冰麵之下,水深不可估量,水中不再是普通的生物,而是凶猛的魔獸,那是所有人最深的噩夢。
那當然不包括蘭澤。
奇斯海上有座群島,叫“哥蒂哥普”,在古老的奇斯語①中被譯為“遙遠的星辰”。島上有座學院,叫“棄樓”。
那裏隻供蘭澤與半澤學習。
“神父,你都不安慰我一下嗎?我可是就要去北線留學哎說不定就再也回不來了呢。”我趴在吧台前說著俏皮話。
神父無動於衷地寫著任務報告,連頭也沒有抬:“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是哥蒂哥普,那裏不屬於北線。”
“哈,反正都在北邊,都有魔獸。”我一把扯過他的任務報告,“喂喂不要無視我啊神父。”
他也不惱,放下筆開始擦拭鏡片,說:“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輕佻,省得以後後悔卻無能為力。”
“呦呦呦神父又開始瞎編了。我會後悔?得了吧打死我都不信,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
“求而不得。”他突然打斷我,放下鏡片,眼睛直直地盯著我,灰色的眼白看得我竟出了一點冷汗,“你會後悔的。”
“得.了.吧.你都說了不下二十遍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搞得跟猜謎一樣。”
他慢條斯理的將眼鏡戴好,說:“to
walk with
god.雖然這是我的術引,但耶和華就是耶和華,他視我為無物……”
“從我誕生之日起,我就不再是耶和華的兒子,而隻是一個‘傳話者’,我之言語即上帝之言語……”
“我被選中不是因為我優秀或是別的,而隻是因為我不會多說。因為很多話即使是爛在肚子裏或是永遠永遠被遺忘,也都比說出來好。”
“那是我們在天上的父,但這裏並不是天上。”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站起來,對我說:“走吧,是時候了。”
那一身不容任何玷汙的、聖潔的白袍上下翻飛,衰老慈愛的麵孔一如十幾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模樣,聖潔得有如上帝——可你知道我不信上帝,所以那時我的心裏隻有倔強、倔強、倔強。
誰叫我隻是個孩子。
噴湧的血,燃燒得“劈裏啪啦”響的火焰,轟然倒下的建築,嘶吼的猛獸。
獵人②踏著殺伐的腳步靠近,將我帶離了世界表象。從此我的生命裏不再有酒,香煙,女人,我所有的是無法逃離的戰鬥。
我們在深冬踏上奇斯海的冰麵——鑒於隻有兩個人還都是蘭澤,我們選擇了步行——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當你“走”在海上時,你會想起腳下這片“土地”在幾個月以前還是波濤洶湧,還是噩夢之地,而現在你竟然安安穩穩地站在上麵——就像你征服了它一樣。
獵人——即“仿座”,我父親的好友,一路上幾乎沒有說過什麼話,這使得這段旅程寂靜得我從未經曆過,或許比起趕路,它更像是一名戰士去赴死。
哦,這個比喻真是好笑。
他轉過頭來,用低沉的像是野獸一樣的嗓音說:“跟上。”
我向前一步踏去想趕上他,在腳尖觸地時卻感覺冰麵有點鬆動,隻是一點一點,如果我不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冰麵上,我甚至不會有任何預感。
我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但蘭澤的本能讓我立刻強行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