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3-09
秋日,午後,豔陽高照。
還是秋海棠花開的季節,空曠的庭院裏開得繁盛的一株秋海棠樹下站著一位二八年華的花季少女。
那少女隻一心眼巴巴地朝著矮牆那邊張望著,似乎是在等什麼人。那樣的急切,急不可耐!以至於,連別在鬢邊的一隻珍珠發夾被秋海棠的細枝給弄落在地上都沒有發覺。
阮解語本不過隻想來看看舊日的故居,卻見院子的大門就這樣敞開著,那美好的少女就那樣地站在秋海棠樹下。那景象,像是在哪裏見過的一般。
如同魔怔了一般,阮解語扶著一旁歲月斑駁的朱漆大門,竟就這樣任由自己走了進去。慌得跟在後邊的婢女阻擋不及,隻得幹巴巴地在阮解語身後道:“夫人,這宅子已經賣予歐陽家了……不是說隻來看看的嗎,怎麼就……”
阮解語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隻緩步行至那少女的身旁,又緩緩地彎下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珍珠發夾。
那是一個由十數顆指尖般大小,渾圓毫無瑕疵的珍珠攢成的花型發夾。潤澤的珍珠在日頭下閃著柔潤的光澤,一看便價值不菲。
阮解語將那珍珠發夾在隨身帶著的手帕上仔細地擦拭幹淨了,抬眼,便看見一張及其鮮妍明媚的年輕麵孔。
她那樣的年輕,那樣的有活力。那一雙活潑的,會說話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阮解語:“阿姨——”
阮解語卻猶自沉溺在那似曾相識的雙眸中,似乎是自己在心裏,在夜夜的夢中思念過無數次的那一雙明眸。像極了自己年輕那時————
那個心底裏封印了十六年的傷口,終於還是不能避免地被揭開了來。阮解語隻覺得心中一緊,眼淚便刷刷刷——地掉了下來。
原本一張化著精致妝容的麵孔上,梨花帶雨一般的,我見猶憐。
十來歲的小姑娘哪裏見過這個市麵,縱然她是不同一般的大家千金。此刻,見一個打扮雍容的婦人在自己麵前突然潸然淚下,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如何使好了。
低頭,便見到阮解語手上拿著的珍珠發夾,便囁嚅著開口道:“阿姨,那發夾————”
阮解語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用手帕摁了摁眼角的淚痕,換了一副笑顏,親手將那珍珠發夾遞到那少女的手中。因見那少女毛躁,便轉念又親手將那發夾輕輕地別在了那少女的鬢邊。
從始至終那少女都是一副乖順的樣子,阮解語不禁有了一種真實的錯覺:這似乎是一個慈愛的母親與一個調皮的小女兒的日常生活。
正在愣神之間,卻見矮牆那邊一個變聲期男子的聲音輕聲喚道:“思語,思語,我在這兒呢!”接著,便一張幼稚的俊臉出現在矮牆的另一邊。
那少女聞聲,雙頰上便暈出朵朵粉紅的花朵來,來不及再與阮解語說上一句話便轉身朝那男子奔去。
步伐那樣的急切,生怕晚了一刻,那人便會立時三刻就消失不見了一般。
原來,這少女是在這海棠樹下等她心儀的良人。
曾幾何時,阮解語自己也做過這樣的少女美夢。然而,一切都成為了過去的回憶。
那叫思語的少女與那男子隔著矮牆,言笑晏晏,那樣的美好。恍若時光也要因為他們這樣美好的感情,而永遠都舍不得離開,永遠停駐在哪裏了一般的。
阮解語看的出神,直到那少女在那男子的幫助下翻過牆去,兩人攜著手就要離開的時候,阮解語才想起來什麼似得,出聲道:“姑娘,你叫什麼?”
那少女或許是著急,或許根本來不及細想,隻拉著那男子的手,轉身到:“思語,歐陽思語。”
阮解語來不及叫住她多問一句話,便就隻看到兩個歡快的背影快速地隱匿在了矮牆之後。
思語,歐陽思語。
這個名字,讓阮解語的心中著實深深地痛了一下。一種莫名的哀傷和歡喜,伴隨著驚異一齊湧上心來。這些年,阮解語雖曆經過各種各樣的心路曆程,但當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卻依舊不能自持一般的。
還好,隨性的侍女適時地扶住了阮解語。
好久好久,阮解語才回過神來。輕輕地撣掉了落在織錦鬥篷上的海棠花瓣,那聲音像是隔著幾個世紀一般的:“阿郎,你剛才說阮家的這老宅子是賣給了誰了?”
那侍女是在國外的時候跟著阮解語跟劉洋夫婦的,並不太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便如實答道:“回太太的話,阮家這老宅子早在十年前就賣給了穗城歐陽家。”
阮解語聽了,也隻是略微點了一點頭,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像是在跟阿郎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是了,這裏十年前就已經賣給了歐陽家。她也姓歐陽,是了……是了……”
阿郎不明白阮解語為何會如此,隻當她是思念故地,便道:“夫人,若是還舍不得這宅子,隻需咱們老爺一句話。莫說是這穗城第一的歐陽家,就是整個穗城,夫人想要也是容易的。”